第197章 那聲郎君,足以
自那日後,寧芙再也未見過陸行之。
如他所言那般,未再來打攪她。
聽林夫人說,他帶水瑩回了和縣,又說陸大人對陸夫人,是極好的,從未聽說他身邊還有其他女子,而陸夫人提起陸公子,也是讚不絕口。
寧芙心想,他能過好自己的人生,那也很好,不必再愧疚,不必再想著彌補她。
她早就不恨他了,隻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
宗肆也忙碌,途中也隻匆匆回了一次,連鎧甲也來不及脫,陪她用了飯。
寧芙也不知為何,這一回見他,卻是有些不舍,竟主動抱了他許久。
宗肆有些受寵若驚,不過怕鎧甲硌疼她,於是推了推她。
寧芙擡頭,看他的眼神之中,有幾分驚訝,似是不理解他推她的舉動,畢竟他一向是主動得緊。
「鎧甲太硬,怕弄疼你。」宗肆低頭看著她解釋道。
寧芙點點頭,卻還是又抱了回去。
宗肆柔聲問道:「不冷?」
「可以忍受。」她此刻就是有些想靠在他懷中,能讓她那顆不安的心,漸漸安穩下來。
「近來都無法來看你,我也極想你。」宗肆不再推她,低下頭來,與她額頭相抵,「隻今日得半日空。」他就馬不停蹄地回來了。
「關外局勢還好?」寧芙問。
宗肆想問問那日她見陸行之,發生了什麼,不過到底是什麼也沒問,他們的事,該有他們自己處置。
即便他會有些吃醋,但也知,寧芙全然放下對上一世的芥蒂,解鈴還須繫鈴人。
「北齊迫近,背後緣由怕是並不簡單。」宗肆道,「不過你兄長與他們兩次交手,都險勝幾分。葉將軍與你兄長交好,眼下你兄長行事,比我要方便。」
寧芙不由笑道:「你與葉將軍素來不和,如今你又來他的地盤撒野,他不針對你就怪了,不過葉將軍是個識大局的,定然還是以戰事為重。」
隻是對於兄長險勝幾分這事,寧芙還是有幾分不好的預感,為何葉將軍都敗了,偏偏是自家兄長險勝。
葉將軍能坐上那個位置,論謀略,怎會比不上兄長。
「軍中……最近內鬥可是嚴重?」寧芙不禁問道。
宗肆看了她一眼,也不再隱瞞道:「葉將軍手底下,不少人察覺到了敬文帝立儲的心思,想投靠孟澤,這一次戰事中,被葉將軍藉機整治了不少。」
這便是孟澈藉機伐誅異黨了。
如今下藥的寧裕,已被發現,且也沒了上一世歹毒的心思,兄長的危險,便沒了一大半。
不過寧芙還是擔憂這一劫,同宗肆道:「近一月,可否尋個由頭,治了我兄長的罪,讓他無法再上戰場?」
兄長戰死,她自會以他為傲,可眼下還是擔心,這事不如自己想的簡單。
宗肆也知她心中所擔憂的,沉聲道:「前幾日,他擅自出兵包襲外敵,我已暫時撤了他的職。」
寧芙的心,這才放下來些。
「不過眼下,並不安寧,我希望你能回京。」宗肆又道,他想起陸行之前幾日,寫信對他的叮囑。
寧芙垂眸,她想再等一個月,等確定兄長這一陣無礙。可如今她有了孩子,不便再意氣用事,自己能做的,除了避開大哥寧裕這一遭,也做不了其他的。
倒不如不要在此處拖後腿。
「好,我回京。」寧芙道。
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好勸一些。
「不過,你得按日子給我寫信。」雖因上一世,她知他不會有事,可心中還是擔憂的,畢竟也不是所有事,都一成不變。
「好。」
「那些軍妓,你想法子,送她們自由。」
宗肆倒是意外,她如何知曉軍中有軍妓的,轉念一想,大概是聽其他夫人提起過。
「好。」宗肆認真道。
「你明白我是何意?」寧芙提及軍妓,可不僅僅是可憐她們,也是警告他。
宗肆不由笑了笑,態度端正道:「我隻要你。」
寧芙輕聲說:「我等你回京,景華居我會照顧好。」
宗肆心下一動,她這是要替他管家。
她儼然已全心全意,將自己當成了宣王府的世子妃,當成他的妻子,這是認可了他。
不再是成婚那時,為了兄長的安危,才同他談親事。
宗肆笑意,越發明顯,那是打心底的高興。
再回京,他便是真正有家了,家中有等待他的妻兒。
「景華居,就勞煩夫人照看了。」宗肆道。
他不過待了短短兩個時辰。
之後,屈陽便替她準備起回京的事,沒過幾日,關外戰事險峻,關內撤離之事,便傳了過來,各位將領的夫人,都被要求回鄉,一時人心惶惶。
不少女子,捨不得夫君,怕得淚眼婆娑。
可是卻無人敢不聽命令,夫人們都知曉,隻有自己安穩了,在戰場上殺敵的夫君,才沒有後顧之憂。
她們不會打仗,卻是最安穩的大後方,為大燕的貢獻中,也有她們一份力。
她們中大多數女子,為了國家安穩,一直在忍受著獨自孕育子女點苦楚,卻很少有怨言。
臨行那幾日,陸續有夫人,來同寧芙告別。
「世子妃,這一別,日後見面可就困難了。」林夫人有些不舍道,「習慣了經常與世子妃閑聊,這一回去,怕是會有幾分不習慣。」
寧芙同樣也有幾分不舍,將自己的首飾,送給了她幾樣,林夫人說什麼也不肯收,寧芙好說歹說勸她留個念想,她才收下。
「世子妃今日下午就走?」
寧芙點了點頭:「今日就走。」
隻是誰也未想到,會這般不順利。
禍事和意外,永遠來得這般突然。
寧芙的馬車還未出城,卻有一隊數人馬,朝關內襲來。
「主子有令,莫留活口。」為首的那人道。
死侍們,遇人殺人,孩童也未放過。
一時間,橫屍遍野。
寧芙被屈陽護送出府時,一眼便看到了林夫人的屍體,她睜著眼睛,臉色慘白,已無半分生氣。
分明不久前,她還在同自己笑盈盈地告別。
皿腥味和面前的慘狀,寧芙忍不住嘔吐起來,難受得肚中直翻滾,眼淚直流。
「世子妃。」屈陽一邊解決發現他們的人手,一邊道,「別擔心,世子一會兒就會趕來。」
寧芙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為何這對人馬,對城中女眷下手?恐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一來能導緻軍中軍心不穩,二來分散兵力。
且葉將軍,即便知曉前便有陷阱,也不得不派人前來,不護將士家眷,誰還願意為大燕而戰?
隻是北齊之人,為何能這般輕而易舉進城?接應之人,又是誰?尋常將士,在關外這戒備森嚴的境地,怎麼接應?當然是地位不低的。
寧芙想,事到這一步,宗肆恐怕也猜到了。
她身為王府世子妃,若是被抓走威脅宗肆,宗肆必然會救自己,即便是投降,為了一個女子投降,足夠治宗肆的罪了,這事對敬文帝有利,對孟澈也是有利的。
寧芙忽地想到,前幾日,與宗肆聊起的,孟澈「伐誅異黨」一事。
寧芙的心,不斷往下沉,生出一陣陣寒意來。
城中女眷,恐怕不少是這些異黨之妻。
而既是伐同黨,未必不可趁機除去威脅。
宗肆自然也是威脅。
入城殺害女眷,不但能對那些異黨起殺雞儆猴的作用,還能讓軍中分心,助北齊勝這一戰。
若是孟澈利用北齊,牽制住敬文帝立儲一事,同時處置軍中對他有二心之人,還希望宗肆坐鎮戰敗於北齊,這一切,似乎都說得通。
屈陽帶著她,進了一條已被搜查過的的小巷,那皿腥味卻更甚,四處都是斷臂殘肢,寧芙再也撐不下去,胃中酸水,都吐了出來。
冬珠從衣裙上,撕下一塊布條來,替她將眼睛蒙上。
「宣王府那位,蹤影怎得不見了?」忽有聲音傳來。
寧芙一行人,不由緊張了幾分,屈陽已做好了殺出一條皿路的準備,而冬珠也緊緊將寧芙護在身後。
寧芙沉吟,這般看來,應該不會要她性命,為了不讓冬珠和屈陽犧牲,到時不如自己先出去。
否則即便屈陽奮力反抗,自己帶頭來,也未必能躲過這一劫。
她做好了準備。
忽被人拉住手,那人將她打橫抱起。
冬珠和屈陽,在看到陸行之的一刻,終於放鬆了幾分。
眼下,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了。
屈陽護住一人,倒不是問題,可加個冬珠,便有些吃力了,可冬珠是個好姑娘,屈陽也做不到,這麼丟下她。
何況世子妃也是不會這樣薄情。
陸大人的出現,分攤了他的壓力。
屈陽曾與陸行之交過手,自己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世子妃跟著他,比跟著自己安全。
陸行之帶著寧芙,沿著小路走了。
……
寧芙被人抱著,緊張之下,一動也不敢動。
入鼻的,還是那皿腥味,難受得她頭暈目眩,而眼睛此刻還被蒙著。
「郎君。」寧芙的第一反應是宗肆,給她的感覺,也有些相像。
男人的腳步頓了頓。
陸行之聽到她這聲依戀的郎君,心中不由輕顫幾分。
隨後他更加穩當地抱著她。
「嗯。」陸行之一邊觀察著四周的情形,一邊安撫道,「我在,不怕。」
寧芙忽然就不動了。
唯有整個人,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