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療室門開時，方濤扶著門框的模樣讓眾人倒抽冷氣。

　　青年醫師面色發白，右手不住揉捏後腰，步履虛浮地挪到沙發前。

　　資深護理倩倩瞳孔微縮，這種狀態她再熟悉不過，分明是體力透支的典型癥狀。

　　唐允朋指節捏得咔咔作響，若非顧忌姐姐停了他的黑卡，此刻定要衝上去與這個「庸醫」拚命。

　　當指針劃過二十分鐘，換了身米白家居服的唐瑞景款款下樓，眼尾泛著薄紅，連髮絲都透著慵懶。

　　「方先生腰傷要緊嗎？」她蔥白指尖輕點對方後腰，嗓音帶著饜足的沙啞。

　　方濤倒吸涼氣擺手：「無妨，職業病罷了。」

　　這話落在眾人耳中卻如驚雷，原來他們早有肌膚之親！

　　唐瑞景突然憶起劇痛時指尖掐住的溫熱肌理，霎時連耳尖都染上晚霞：「實在抱歉……」

　　話音未落便被青年打斷：「習慣了，唐總也常這樣。」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腰間，卻不知這話更坐實眾人猜想。

　　當聽到「下次診療」四個字，唐允朋太陽穴突突直跳，手中咖啡杯應聲碎裂。

　　唐瑞景渾然不覺弟弟的滔天怒火，倚著門框目送醫師離開，頸側紅痕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唐瑞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即將離開的身影，忽然開口：「方先生請留步。」

　　方濤握著門把的手頓住，轉身時額發輕揚：「唐小姐還有不適？」

　　「倒不是……」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真皮沙發，「您專程來為我治療，能否賞光共進午餐？」聲音漸弱，耳尖泛起薄紅。

　　方濤眉峰微挑，餘光看見腕錶指向十一點半。

　　公司食堂的土豆燒牛肉與眼前這位千金小姐的邀約，對他這個資深美食愛好者而言根本無需糾結。

　　「盛情難卻。」他倚著玄關展顏一笑，琥珀色瞳仁流轉著狡黠，「不過……」話鋒突轉望向樓梯口，「令兄恐怕要當監軍？」

　　「我也得跟著！」唐允朋果然從旋轉樓梯快步走下，漆皮牛津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節奏。

　　她身側跟著的倩倩晃了晃手機：「不如去紫東食府？新開業的米其林候選餐廳，主廚是我發小。」

　　她說話時輕撫頸間梵克雅寶四葉草項鏈，鑽石切面在金絲鏡框後折射出微妙的光。

　　唐瑞景將Chanel珍珠耳墜重新戴好，轉向方濤徵詢：「您看？」

　　「客隨主便。」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車鑰匙，「不過我更好奇……」

　　壓低聲音湊近唐瑞景，「那位程小姐當真是令兄正牌女友？」

　　三輛轎車組成的車隊穿過梧桐成蔭的濱江大道。

　　後視鏡裡，唐瑞景正用LaPrairie粉餅補妝，纖長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難得見家兄對誰這般上心。」

　　方濤從車載香氛的雪鬆氣息中捕捉到她話中深意，但隻是輕點剎車跟著前車右轉。

　　紫東食府的鎏金牌匾映入眼簾時，門童已小跑著為前車開門。

　　唐瑞景從Birkin包裡取出墨鏡口罩，將自己武裝成時尚雜誌封面女郎的模樣。

　　方濤注意到她特意落後兩步與自己並肩，而前方唐允朋正摟著倩倩的腰肢與經理寒暄。

　　旋轉門將市井喧囂隔絕在外，水晶吊燈在義大利進口瓷磚上灑下星輝。

　　方濤忽然駐足，望著走廊盡頭的某幅抽象畫作勾起唇角。

　　這場看似尋常的答謝宴，似乎藏著比針灸更值得探究的玄機。

　　星光籠罩的煩惱總是如影隨形，唐瑞景望著窗外逐漸暗下的天色，第三次調整了口罩邊緣。

　　即便裹得這樣嚴實，方才在旋轉門旁被認出時此起彼伏的快門聲，依然讓她後背滲出薄汗。

　　「當公眾人物真遭罪。」方濤擺弄著茶盞輕笑出聲，金絲眼鏡後閃過促狹的光。

　　他目光掃過對面緊繃著脊背的唐允朋，這位經紀人從落座起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水晶簾忽然嘩啦作響，圓潤的身影帶著酒氣卷了進來。

　　章新樂標誌性的將軍肚先於主人探入包廂，油光發亮的額頭下，兩粒黑豆似的眼珠直勾勾釘在唐瑞景身上。

　　儘管隔著墨鏡，那種粘膩的視線仍讓人如坐針氈。

　　「唐小姐真人比熒幕上更光彩照人。」泛著煙漬的牙齒隨著諂笑暴露無遺，肥厚的手掌在空氣中懸了半晌。

　　唐瑞景不動聲色地將茶杯推至桌沿，借著起身的動作避開了肢體接觸。

　　方濤饒有興緻地觀賞著這場無聲交鋒，直到章新樂狐疑的目光掃來，「這位是？」

　　「我的私人健康顧問方先生。」唐瑞景搶在經紀人開口前截斷話頭，指甲在桌下輕輕掐了掐掌心。

　　最近熱搜上那些捕風捉影的緋聞，實在經不起更多揣測了。

　　「章老闆夜半牙疼的毛病還沒好吧？」方濤忽然傾身向前，手術刀般鋒利的目光切開對方虛偽的笑容，「煙酒過量導緻牙神經壞死，止痛片隻能暫時麻痹痛覺。」

　　章新樂條件反射捂住浮腫的右臉，指縫間漏出幾聲抽氣聲。

　　正要發作時，唐允朋鼻腔裡擠出一聲嗤笑：「裝模作樣的江湖騙子。」

　　青瓷杯底與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脆聲響，經紀人額角暴起的青筋在吊燈下清晰可見。

　　空氣驟然凝滯，唐瑞景墨鏡邊緣閃過寒芒。

　　方濤卻好似未聞，修長手指把玩著銀質餐刀，刃面折射的光斑在章新樂脖頸處遊走，宛如實質的威脅。

　　作為公眾人物的唐瑞景自然清楚，若傳出方濤與自己有糾葛的閑話，不出半日定會成為各大平台熱搜頭條。

　　「章總可是拜訪過全國頂尖牙科專家的。」助理倩倩斜睨著方濤，鼻腔裡溢出輕哼，「連專業醫師都束手無策，某些連行醫執照都沒有的江湖郎中倒敢逞能？」

　　這話讓唐瑞景呼吸微滯。

　　確實，口腔醫學是獨立學科，即便方濤在疑難雜症方面頗有建樹，也未必通曉牙科領域。

　　然而倩倩言辭間的熟稔令她警覺，先前聽助理說與店主是舊識時未作他想，但此刻細想，年逾五旬的章新樂與二十齣頭的少女怎會成為忘年交？

　　更蹊蹺的是，對方竟連私密就診經歷都了如指掌。

　　「術業有專攻這話不假。」方濤指節輕叩玻璃轉盤，目光在倩倩妝容精緻的臉上逡巡，「不過治病講究望聞問切，未必需要專業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