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笙朝醫生走去,聲嗓乾澀,「他怎麼樣?」
醫生看著她,「沒有性命危險,不過…」
話的停頓讓姜笙不由攥緊手,他繼續說,「就算沒有性命危險,但因為傷在頭部,近段時間如果意識仍無法蘇醒,會比較麻煩。」
她聽出了弦外之音。
如果司夜爵不能蘇醒,極有可能會一直陷入這種昏迷狀態,更糟糕的,直至腦死亡,變成植物人。
姜笙臉色刷上蒼白,力氣正抽絲剝繭般從她軀殼裡脫離,她表情繃緊。
他們到瀛洲島時都沒有攜帶保鏢,因為誰都不曾想會遇到突發的危險狀況。
她本以為能替司夜爵爭取到一些時間盡量為他們搬到救兵,所以讓妮娜鬧到開發商。
開發商曾經找過顧辰光代言溫泉酒店廣告,是肯定認識妮娜的,他們意識到事態嚴重,以顧辰光的在娛樂圈的流量,絕對會讓瀛洲島生意有所影響,所以她賭他們不敢坐視不管。
而她足夠相信司夜爵不會坐以待斃,他一定會想辦法拖延時間。
是她疏忽了。
她以為那些人隻是為了利益跟錢,不敢鬧出人命。
他們趕到了,可還是晚了一步,看到司夜爵受那麼重的傷,而那些人下這麼狠的手,她眼前都是昏暗的。
姜笙走進病房,明明距離他不遠,可她如同舉步維艱,停在床邊看他,「司夜爵…」
她眼淚從眼眶潸然劃下,凝結在嘴角,「你又騙了我。」
……
司夜爵昏迷第四天,司老爺派私人飛機將他接回帝都醫院,羅雀留在瀛洲島處理開發商跟秋哥的事情,顯然這件事令司老爺動怒了。
加上知道顧辰光受傷一事,顧明淵動用一切手段彈劾瀛洲島管轄區域上層。
瀛洲島上所有涉「暴力」「投資詐騙」的溫泉商業全部被查封,就連開發商老董都不得不棄車保帥,極力撇清有關秋哥名下的溫泉場。
又匿名向警察提交了秋哥同夥的資料,與這些年黑手斂財的證據。
即便司家與顧家的手伸不到瀛洲島,但為了自個兒子,顧家與司家還是頭一回能達到目的一緻,整垮瀛洲島內部的詐騙產業鏈。
顧家,客廳。
顧老爺子重重將茶杯擱在桌上,震得桌面一晃,「你簡直想氣死我。」
顧辰光站在那一語不發。
他臉上的淤青雖然消除了些許,但痕迹仍依稀可見。
顧明淵看向自己父親,心平氣和,「爸,辰光能安然無恙回來已經不錯了,您就不要再責怪他。」
「他這樣,都是你縱容的。」
知道顧老爺子生氣,顧明淵也認了,「是我的疏忽。」
「一句疏忽就完事了?」顧老爺子指向顧辰光,「我為什麼不同意他去幹涉生意場上的事,就因為生意場的圈子複雜險惡,他倒好,竟然不要命的跟司家那小子跑去瀛洲島談什麼項目投資?」
顧明淵低著頭。
顧辰光深吸一口氣,「爺爺,您說錯了。」
顧老爺子不明看向他,而顧辰光臉色平靜,沒有波瀾,「到瀛洲島做投資的人不是司夜爵,是我,他跟這件事本來沒關係,是我把他牽扯進來的。」
「你…」
「爸,爺爺,很抱歉,我知道你們對我期望很大,可我並不想活在安排之下,我隻想找到自己想要的出路。」
「顧辰光!」
顧老爺子拍桌怒起,「你知不知道你再說什麼混賬話。」
他擡頭對上顧老爺子那張怒臉,淡淡一笑,「我知道,我是顧家大少爺,人生沒有我的選擇,因為我從出生就被安排好了。你們想要的模樣,是我回歸家族,繼承家業,然後娶你們安排好的女人,結婚生子,就這樣寥寥草草度過餘生。」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你所擁有的這些都是別人求之不得的!」
「我當然知道。」
顧辰光笑了,「可這些對於我來說,跟被關在金絲籠裡的鳥有差別嗎?」
顧老爺子怔住。
顧辰光望著窗外,「您從小不讓我接觸司夜爵,是因為您認為他無拘無束,不會看人臉色行事,沒禮貌,可您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他。」
從小他就被教導要聽從長輩,長輩的話不能拒絕,因為長輩的話沒有錯。
哪怕做錯的不是他,挨罵他也不能頂嘴,要虛心接受,聽從長輩安排。
所以司夜爵沒做錯什麼,但他不願意受委屈,他敢於直面長輩的錯誤,頂撞長輩,他就是沒禮貌。
他隻做自己想做的事,對於長輩的話他更想服從自己內心,他覺得能讓他輕鬆的事他就去做,能讓他感到快樂的事他也去做,在長輩眼裡,他是犟,是無法馴服的野馬。
長輩不喜歡司夜爵這樣的孩子,他爺爺也不喜歡。
可他清楚,是因為小時候認識了司夜爵,他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想要怎樣才能擇一條不讓自己遺憾也不會後悔的出路。
他說,「以前沒有司夜爵,也不會有現在的顧辰光。」
顧老爺子面部表情冷硬,最終,他沉著臉起身離開。
顧明淵停在自己兒子面前,擡手放在他肩上,或許是觸動,「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他怔著,擡頭,「爸…」
顧明淵手掌力度沉了沉,收回手,轉身上樓。
顧辰光走出別墅,顧亦凡環抱雙臂就靠在牆後,「哥,我小時候把你當偶像,是因為你比我優秀,能得到爺爺的賞識。」
說著,他直面顧辰光,突然咧嘴笑道,「但是現在我發現,我好像比你幸福多了,原來我也是你羨慕的模樣啊。」
顧辰光嗤笑,「顧家還指望你呢,可別學我。」
顧亦凡嘁了聲,「別了吧,我挺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對繼承顧家的事我可不感興趣,嫌麻煩。」
「去喝兩杯嗎?」
顧亦凡驚訝,「你居然會找我喝酒,不是詐我?」
顧辰光攬上他肩膀,「我請客。」
此時,醫院。
姜笙坐在陪護椅上守著司夜爵,她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戒指盒。
戒指她原本就已經設計好了,想著從瀛洲島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霍恬恬從門外探出一個腦袋,「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