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藏在大人眼睛裡
紅燭淚染,殘燈晃動出點幽幽的暗光,將依偎在一起的人影照的不甚明晰。
容衍垂睫斂神,不自覺擡了手,所求不得的如畫眉眼近在眼前,指尖挨上她的輪廓,從上至下描摹過去。
他神情鄭重,像是在行宮裡仔細地描著那張畫像一樣,不疾不徐,一絲不苟。
兩人的距離慢慢縮短,氣息交纏,鼻尖抵上鼻尖。
等了半天的祝箏忽地睜開了眼睛,對著他的唇猛地親了一口,響響亮亮地「吧唧」一聲。
「大人怎麼慢吞吞的?是不是根本不會呀?」
容衍被親的愣了愣,心如一聲擂鼓震住,好半天才回神,沉聲道,「嗯,不會……」
「你教教我。」
祝箏同情地瞧了一眼不恥下問的容衍,慷慨地點了頭,她的教學是從不太正經的畫冊裡學來的,那書不太好得,太傅大人的書房裡一看就沒有。
冊子裡畫著首先要抱住心儀的郎君,兩個人的嘴貼著不動,愈久愈是恩愛情深。
容衍既然不會,就先從情淺的教起吧。
祝箏伸出手先環繞住他的頸子,照著他的唇貼上去,一觸即離,「學會了嗎?」
容衍清潤的眉眼有些失神,啞聲道,「……沒有。」
祝箏皺眉,又摟緊了點,貼著他的唇停的更久了一些,過了會兒,擡頭問道,「這樣總會了吧?」
「還沒有……」
他的話並沒說完,祝箏的唇便立刻又含住了他的,壓著他仰靠著椅背向後,身下的椅子承著兩人的重量發出嘎吱一聲。
容衍摟著滿懷軟香,也沒合上眼睛,壓抑著想要更多的心思,仰著頭端看祝箏親他時顫動的眼睫。
「我會的都教完了……」祝箏先耐不住了,扭動著想從他身上下去,「大人要是還不會,就換個老師教吧。」
容衍拽住她,圈住她的腰不讓她動,哭笑不得道,「你想讓我去換誰?」
祝箏沒想到這也要她操心,腦袋中想了一想不知道應該舉薦誰。
容衍看她當真若有所思,生怕她真想到個答案氣他一氣,嘆了嘆氣道,「天底下誰來了也不行,這件事隻能是你來教。」
祝箏微皺眉,「為什麼啊?」
容衍神色誠懇,聲色喑啞道,「因為第一次是你教的,第二次也是……不能對我始亂終棄。」
祝箏思索了片刻,好嚴重的措辭,她可不能背上這麼沉重的罪名。
「好吧。」祝箏的責任心熊熊燃燒起來,「我再教大人最後一次。」
祝箏低頭又湊過去,摟緊容衍,鼓足了耐心準備教一個最情深的了事。
青梅的酒味兒混著她身上的淡淡香氣襲近,兩人貼了好一會兒,容衍腰背挺直,不自覺收緊了手,握著她的腰身往懷裡按,祝箏的唇縫被挑開,熟悉又陌生的侵佔感在試探。
祝箏還記得自己的教學重擔,往後撤開,「大人親的一點也不對啊……」
容衍驟然被打斷,喘息沉沉地停住了。
都教了三次了,祝箏重重地捏了兩下他的臉,撇嘴道,「不教了,大人太笨了。」
她跳下地光著腳往外跑,被容衍一把抓住了手臂,「去哪兒?」
祝箏還記得自己的正事,豁然道,「去搬我的月亮啊!」
「不準去。」
容衍把人逮回懷裡,攔腰把她抱回床榻上,祝箏跌在床上,半撐起身體掙紮著,屈起的腿卻被另一雙長腿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祝箏像條泥鰍一樣扭了扭,發現插翅難飛後心寒道,「大人是壞蛋嗎?」
明明她剛剛還好心教他怎麼疼人,他居然當面恩將仇報了。
容衍坦然地「嗯」了一聲。
自古雲,壞蛋不能硬碰硬。祝箏抱著他的手臂搖晃著鬧,「壞蛋大人,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一個月亮……」
容衍把身上的玉環扯下來,塞進她手裡。
祝箏捧著玉環安靜下來,低頭端詳了好一會兒,喃喃道,「這個月亮破洞了。」
她把玉環貼在眼睛上,隔著這個破洞瞄容衍,「洞裡怎麼還有個大人呀……」
孟夏夜長,流鶯時鳴。
淡荷色輕紗帷幔裡兩個人影交疊,垂掛的琉璃明珠串碰撞發出輕響。
容衍垂著眼簾瞧她,也不說話,一瞬不瞬的目光裡映著一個倒影,幾縷髮絲和衣帶垂落,像一張薄網,困住了身下的祝箏。
她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心虛,絞了絞他的衣帶,眨著烏黑的眼睛,忽然道,「大人,我錯了。」
「……怎麼了?」
「我騙了大人。」
容衍唇角頓了頓,明知故問道,「什麼事?」
祝箏又想撩衣服,被容衍伸手擋了擋,她捧著自己平平的肚子,迷茫道,「誒?好像沒事了……」
容衍捏著她的下頜,牢牢對上她的眼睛,「為什麼要騙我?」
祝箏想了一會兒,臉上忽然露出點難過的神色,「大人知道了,能不能不要討厭我,也不要罰我跪祠堂……」
方才她臉上那股神采飛揚已然不見了,露出的是她這個年歲不該有的恐慌和哀戚。
容衍心上微刺,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不會討厭你,更不會罰你。」
祝箏心中大石落地,又覺出容衍的好來,「我不該罵大人是壞蛋,對不起。」
容衍心頭像被澆了一壺蠟油,連帶著整顆心都熔化了,滴滴答答往下落,燙的他渾身骨皿都炙熱的厲害。
他眼尾泛著紅意,沒忍住親了親她同樣泛著紅潮的臉,「……原諒你。」
祝箏被親的臉癢癢的,縮了縮脖子,臉上終於又恢復了神采,她雖然道了歉,卻並不是真的想獲得原諒,而是又有了歪主意。
祝箏撐著身子滾了一圈,把容衍壓倒身下,自己趴到他身上,「大人真的不生氣嗎?」
容衍任她壓著,聲音溫沉動人,「不生氣。」
「大人為什麼不生氣?」祝箏有些困惑,「大人會生氣嗎?」
容衍低聲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會……」祝箏略顯失望道,「大人怎麼什麼都不會。」
祝箏仔細瞧著身下這張從容沉靜的臉,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裳,將衣襟扯開一大段,復問道,「這樣生氣嗎?」
容衍絲毫沒管自己儀容的意思,問道,「為什麼想看我生氣?」
祝箏:「好奇。」
沒見過的她都好奇。
他一派泰然的樣子總令人想到清透的東西,譬如雪,譬如霜,譬如山泉叮咚響,這樣的人生氣時會不會天崩地裂真的很難不好奇。
祝箏瞧著他半開的衣領,露出點玉雕般的輪廓起伏,她腦子轉了轉,忽然低下頭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
容衍皮膚很薄,膚色也白,稍一用力就留下一串紅印,像最淺淡的紅梅映雪,顯出曖曖風情來。
祝箏覺出別樣的趣味兒,咬了一口後還不夠,唇齒沿著鎖骨胡作非為了一番。容衍淺淡的神情上顯出難耐,面上緋色更濃,但手隻輕撫著她的腰身,僵著脊背放縱著她的胡作非為。
祝箏給他咬出一串牙印項鏈才停住,「現在呢?生氣嗎?」
容衍目光不明,沉啞的聲線低低響起,像暗含著一種鼓勵,「快了。」
居然隻是快了,她已經沒招了啊。
祝箏趴在容衍身上,聽著他兇膛裡傳來震震搏動,像被困住的滾滾春雷,他的額發散落在眉骨上,祝箏好心伸出手幫他拂開,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顯出來,柔如秋水,滿眸清暉。
祝箏心裡一動,「……原來在這裡。」
容衍凝著她,「什麼?」
祝箏俯下身貼在他耳邊,小小聲地說,「我有我的月亮了,就藏在大人眼睛裡……」
話音落下,祝箏在他耳邊滿足地笑了一聲,吻了吻他紅紅的耳廓。
容衍喉下滾動,心緒被她瀲灧的氣息牢牢牽扯,祝箏又開始用起了拿手的小雞啄米,一寸寸地親他的臉。
一路直親到唇角,容衍見她主動吻過來,怕她又說他「親的不對」,一動不動,任她施為,忍的手背上青筋四起,也沒敢回吻回去。
燭火惶惶,羅帳生香,籠著一雙交疊的人影,綽綽如畫。
祝箏喝醉了沒什麼力氣,有力氣也不知道怎麼用,隻會胡亂的吮,在容衍身上不啻於施著一場淩遲之刑。
可淩遲的刀刃那樣軟潤,容衍被她毫無章法的親法親的似倒懸著不知西東,翻攪著他的心魂,如沸水烹煮。
終是忍到了理智弦斷。
再讓她纏磨下去,容衍毫不懷疑心口會跳出一池活魚來,他摟著她翻了個身,一隻手和她十指緊扣,一隻手攬著頸子牢牢圈進懷裡,拿回了久違的主動權。
唇舌間交織著淡淡的青梅果酒的味兒,容衍不敢吻得太深,力道徐徐緩緩,啜飲著這杯苦苦求索的清醇美酒,生怕一口喝盡,淺嘗輒止地引著她,一同沉溺於心神交融的繾綣之中。
祝箏也鬧累了,緊緊合著眼睛,乖乖地仰著頭承著容衍溫柔的吻。
手裡的玉環不知不覺鬆開,從床榻滾落到地上,發出一道骨碌碌的聲響。
纏綿又熾熱的相依讓她覺得很是飄搖,心魂時而遊離,時而會集,被他親的渾身失力,像陷在白白雲團裡,舒服的不自覺悶聲吟哼,本就暈乎乎的腦袋更是一塌糊塗……
不知吻了多久,逐漸情深時……
……祝箏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容衍一陣無言,真是好樣的,他在情難自禁中沉浮半天,直接把人親睡著了。
一向淡然的太傅大人被折磨的衣松帶散,氣息紊亂,將臉埋進懷中人的頸窩裡,默念了十幾遍清心訣,平復深處的洶洶暗潮,長長吐出一聲嘆息。
他側頭在她頸上蹭了蹭,低低控訴了一句,「現在有點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