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箏簫誤:重生之錯惹清冷太傅

第87章 我很想你

  

  是夜,初夏的早蟬已經開始鳴叫,卻更襯出幾分深夜的靜謐。

  聽簫苑的書房裡,安逢雪將一張單頁書大小的邸報呈在桌上,一闆一眼地回稟著。

  「自大人離京,四姑娘沒接觸過什麼不相幹的人。」

  「倒是去過一趟東覃醫館,但那個女大夫說她們隻開了幾個敗火的藥方。」

  「身上綁的東西是在一個叫沁水灣的巷子裡買來的,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應該是在祝府上發生了什麼,但府門內屬下不好在暗處跟著,還沒有查到更多。」

  容衍拿著邸報仔細看了一遍,靜了片刻,問,「那個溫泊秋呢?」

  「指揮使府不願退婚,鎮國公府上將他關了禁閉,沒和四姑娘見過。」

  容衍「嗯」了一聲,擡手揉了揉眉骨,「你了解她的起居習慣,這一陣子便直接貼身照看,還是像之前一樣,一日一報。」

  「屬下明白。」

  安逢雪領命,見大人沒別的要問了,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偌大的書房裡隻餘下孤零零一個人影,低著頭盯著手裡事無巨細的邸報,良久,從書案下抽出了個紫檀木盒。

  寬大的木盒裡放著幾十疊一樣的字條,整整齊齊,報頭上寫著年號與幾月幾日,粗看下約有幾千張之多。

  容衍指節在一張一張的紙背上撫過去,及至某張停下來,抽出來端看上面的字。

  長燭燃過泰半,書案上散落了一桌的邸報,他才終於起了身。

  月掛西山,清輝遍地。

  容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祝箏門前的,他在門外踟躕了一陣,終於還是決定推開了門。

  房內燃了支安神香,首烏藤混著柏子仁的味道微微有些發苦,猩紅的星點上飄著青煙一縷。

  祝箏睡的很沉。

  長睫合緊,滿頭青絲鋪在枕上,有些微的纏亂。

  容衍在榻邊坐下,習慣性地給她挽了挽發,而後伸出手,輕抓住她的手腕,又仔細聽了一遍脈。

  一遍不夠,又聽了一遍,直到聽完三遍後,忽然伸手在她腰後輕探了一番,果然摸到了一節綁緊的繩結。

  容衍微蹙的眉頭鬆開幾分,望著祝箏熟睡的側臉出了神。

  這樣漏洞百出的騙局,他竟有一刻真的信了。

  祝箏雖然貪玩愛鮮,卻從不會行為無狀,忽然這樣行事,或許是在祝府受了什麼委屈,總歸是想離開那個地方。

  她那個府門,一向不是很自在,他本就在想辦法把她接過來,隻是怕她不願意罷了。

  雖然直接對他說出口更爽利,但他知道祝箏性子一向有些倔強,很少開口要什麼,有個不得已的理由她才不會覺得彆扭。

  容衍隻能先這樣假定她的心思,若真是這樣,因她願把他當成了唯一的借力,竟有些隱晦的欣慰滋生出來。

  隻是她這主意雖確實有用,實在太過於始料未及。

  容衍甚至不願再憶那日初見她這樣時的心情,尚且來不及震驚,一瞬間千萬種心緒湧過,將他的一顆心活生生撕扯開一條口子,連在她身邊留了人也忘了個乾淨。

  他從前不知道什麼是關心則亂,原來確實是亂作一團。

  已然不能想出任何應對的話,隻在眼前不斷閃回那日吻過她後,明明不願意,因為覺得欠他,還是向他解開衣扣的模樣。

  仰著臉帶著淚,是那麼的天真可欺。

  ……終是怕了。

  世道這樣亂,盛京從來不是個好地方,他唯恐再有萬一,萬一稍有懈怠,便被心思不正的人強擷了她這份天真,再無補救的機會。

  想得到什麼從來不容易,得到了守住就更是須殫精竭慮,這是容衍少年便懂的道理。

  自滿則敗,自矜則愚,他已經連著犯了兩回。

  其一自滿,輕視了公儀休的乖戾狠毒,以為自己步步安排萬無一失,結果是差點失去她,眼睜睜看她受著穿筋錯骨的皮肉之苦,卻無能為力。

  其二自矜,成須山相伴數月,她隻能以他為依,管中窺豹之下,便以為她亦對自己有意,彼時還想著哪怕淡薄,天長日久,總歸有生根發芽的渺渺期許。

  但她推開了他,一句心有所屬,教他再無迴旋的餘地。

  於是便以為放手對她最好,如她希望的那樣。可隻是些微放開,便發現沒有叫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過的更好。

  ……到底算不算他想錯了。

  罷了。

  對也好,錯也罷,他不想再追究了。

  不論她為了什麼,想做什麼,隻管去做好了,既然人都已經在他身邊這樣安然入睡,他不知道還要多貪圖什麼。

  公儀家糾葛了兩代人的怨與恨,盤根錯節如刺巢,他入局有諸多不得已,籌謀多年,舊諾待兌,終於到了該見個結果的時候。

  山雨欲來,風聲鶴唳,公儀赫律病重,時局顯出意料之中的不太平。

  月前,梵臨寺傳回消息,公儀休用筷子刻了一把竹刺,捅了今法方丈咽喉,幾乎傷及性命。

  佛門殺戒,一時甚囂塵上,嘩然難止。

  容衍隻能親自去一趟。

  秋獵後為了永絕後患,他廢了這位「太子殿下」的一隻右手,叫他再拿不起傷人的利刃,自然惹得公儀休變得更如瘋犬一般。

  是他把公儀休幽禁在了梵臨寺,所以一併算是他的過失。

  事情並不好處理,牽扯了皇權教派各方勢力,讓他頭疼了好些日子。

  好不容易鎮下來,回程路上覺出疲憊,一來一迴路途漫長,恨不得馬長出翅膀,或是他長出翅膀,立刻飛回盛京,並不是急著做什麼,隻需回到有她的地方就好了。

  從前隻是聽在紙上寫著的一星半點的消息也足夠了,可如今……見不到她的面竟變成了一種折磨,輾轉反側,夜不成眠。

  至於另一位「太子殿下」,公儀灝雖然近來行跡匪夷所思,但那日在行宮裡所說,倒是重重戳中了容衍的心思。

  以往他不止一次敲打公儀灝,既然一心隻想拿回皇位,便要學會收斂自己無用的情絲,不要任其挾裹心智。

  容衍曾經以為,這並不算什麼難事。

  直到他如今也深陷入「慾壑難填」的劫,不得不一併把說過的話咽了回去。

  原來當真沒有任何可憑緩解之處,除了讓自己那點心思放任自流,還能略微好受一些,再沒有別的可做了。

  ……確是一種痛。

  從成須山回來後就綿延不絕的痛。

  天邊的星子被他抓在手裡少頃,慷慨借給他些許微光,燃成燦燦的火苗,她隻說了一句「誤會」,便施施然收回去了。

  徒留他孤身一人在荒原上被點燃,置身潑天的業火之中。

  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甚至有些難以啟齒的滿盈,被這樣慘烈地照亮著,也比黑洞洞的空無一物要好的多了。

  回到盛京時已是夜半,府上拿給他一沓久積的信件,令人厭倦的繁冗朝事中,夾著一封畫著小風箏的青皮信封。

  是她寫的,來自兩個月前。

  信裡仔仔細細回憶了成須山所發生的事,字字句句裡難掩留戀。

  容衍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想了很多,最後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竟然叫她懷著這樣的心情等了兩個月。

  和他一樣難捱的兩個月。

  那種續夢一般的虛幻歡喜,讓他迫切地坐立難安,他一刻也不能等了,現在必須見到她。

  於是他便去了。

  頂著滿身塵灰和夜露,緊攥著那封唯一的證據,隻看到她眨著烏黑的眼睛,幾乎是又對他說了一句,「大人,您誤會了。」

  原來,他又誤會了。

  到底怎樣才能不誤會呢?

  他幾乎生出一種決然,決然到希望她對他更疾言厲色些,推開他的時候說幾句更狠的話,拒絕他,厭恨他,好讓他不要總是這樣輕易地懷抱希望又失望,像是身處無邊的海市蜃樓之中。

  但她根本不會這樣說,也根本不是他想聽的話。

  他想聽什麼……想聽她說後悔了,想聽她說要把那句「橋歸橋,路歸路」收回去,想聽她說和他一樣輾轉反側忘不了那段日子發生過什麼……

  可卻是他最後悔,後悔唐突她,後悔輕薄她。

  若沒有那樣,便還可以繼續一廂情願地「誤會」下去。

  便還有理由放任自己在深不見底的欲壑裡孜孜開鑿,成日滿懷著希冀,以為有一日能鑿穿一道口子,任性地將火舌放出去,把那個將他置於此地的人一併點燃了。

  還是……算了。

  思念若焚身的痛,他一個人受著就夠了。

  他想了這樣多,這樣亂。

  一封問候師父的信便教他方寸盡失,說了那麼多無用的話,最想說的那句卻始終沒說出口。

  他原本,隻是想在她窗前站站。

  借著月光醉人,輕聲對她說一句。

  「祝箏,我很想你。」

  日日夜夜,從未停止過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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