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才都是有點古怪的
眼前是一處依山傍水青磚綠瓦的庭院,院裡種滿了青翠的竹子,鳥鳴聲映著春景,彷彿將詩所寫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搬到了這裡。
順著石闆道繞過錦鯉池到達主樓,一個滿頭銀絲卻體態矯健的老人家坐在廊下的太師椅上,閉目養神晃晃悠悠。
像坐在搖籃裡哄自己睡覺。
「吳老。」
聽見熟悉的聲音,吳老猛地炸起來,卻因動作太大導緻太師椅劇烈搖晃,掙紮了幾秒才終於坐起身。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緊緊盯著離他不過幾步距離此刻正笑顏如花的女孩。
他快速起身大步流星地過去,一巴掌拍在夢安然胳膊上,吸了吸鼻子委屈極了,「你個沒良心的,還知道來看我啊!你說說,我都多久沒見過你了!」
夢安然揉了揉被吳老打了的地方,不忿道:「我這不是來了嘛!還給你帶了棵好苗子,你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啊!」
說完,她轉身作勢要離開,吳老連忙拉住她,「別,別啊!我一個老頭子呆在這無聊死了,你難得來一趟,多陪我一會兒唄!」
夢安然幽怨地剜他一眼,將躲在她身後的夢澄泓拉出來,往前帶了帶,「這我弟。」
夢澄泓怯生生地打招呼:「吳爺爺好。」
「誒!真乖!」吳老滿眼慈愛地捏了捏小孩兒的臉蛋,這聲爺爺聽得他心裡頭甜滋滋的。
又忽然反應過來,笑容一收,正色盯著夢安然,「不對啊,你哪兒來的弟弟?」
「這事兒待會兒再跟你說,你筆墨呢?我記得你前天才發了朋友圈,搞了套新的是吧?拿出來給孩子玩玩。」夢安然牽著夢澄泓,徑直路過吳老就往書房闖。
吳老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大驚失色地疾步跟上去,「祖宗!我那可是上等北狼毫做的毛筆!那墨也是我自己花好幾個月時間做出來的漆煙墨,貴著呢!可不能用來玩啊!小孩想玩,我給他拿別的唄!」
夢安然停下腳步,「也行。」
墨汁貴賤無所謂,反正吳老這裡的墨都差不到哪裡去。
足夠夢澄泓練手了。
生怕夢安然浪費了他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墨,吳老急忙去拿了一小筐各種大小的毛筆還有硯台、墨水,連宣紙都備好了。
選了個有桌子的空房,夢安然讓夢澄泓在這裡慢慢玩,寫幅最拿手的字畫。
之後就跟吳老去院子的亭下喝茶聊天了。
「你是說,你根本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親人家裡很拮據?」
聽完真假千金的故事,吳老眉心斂成了川字。
怎麼會有如此離譜又狗皿的事兒啊?親女兒都能抱錯,一個個腦子裡混了漿糊嗎?
嘆息一聲後,吳老繼續道:「不過你能離開陸家也好,太多規矩條框會扼殺你的藝術天賦。夢家經濟條件差,你乾脆來這做我徒弟,為師帶你吃香喝辣!」
夢安然抿了口熱茶,睨過去一眼,「死了這條心吧,我可不當你的徒弟。」
吳老頓時癟起嘴巴哭喪著臉,「嗚嗚,我一輩子獻身藝術,七老八十的人了,沒結婚沒孩子,連個徒弟都沒有,你忍心看見我孤獨死去,無人繼承衣缽嗎?」
這一招對夢安然並不受用,她悠悠道:「你才六十三,什麼七老八十。而且,我不是給你帶了個苗子過來了嗎?」
吳老一臉嫌棄,「你說那小孩?看著就沒什麼藝術家的氣質,天才都是有點古怪的,像你一樣,像我一樣。」
夢安然托著腮幫子,嗤笑一聲,「他字練得挺好,就是寫出來缺乏了點靈魂,所以我將他收藏起來的練習的宣紙全燒了。」
聞言,吳老瞪了瞪眼睛,「你這也太狠了吧?人家小孩的寶貝,你說燒就燒啊?」
夢安然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天賦有時候得逼出來。」
吳老嫌棄地瞥過去一眼,「你以為都像你啊?」
話落,見夢安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吳老又擺擺手,「罷了罷了,你都不正常的,跟你說了也是白費勁。」
午飯時間,傭人喊吃飯了,夢安然跟吳老一起走回主屋,先去書房找了夢澄泓。
夢安然踱步過去,掃了眼桌上筆墨未乾的《蘭亭序》行書,微不可見地揚了揚眉頭。
果然是有天賦的,短短幾天,似乎有點領悟到她那的話了。
「還是缺少感情,稱不上藝術。」她淡聲開口。
藝術通過創作或表演來表達情感、思想和審美觀念。
而夢澄泓或許是年紀尚小,對世間萬物的感悟不深,始終注重技巧多於情緒投入。
吳崇夕跟過去,看見上面入木三分、筆鋒凜冽的行書,不滿褶皺的手止不住顫抖了一下。
喉嚨哽咽許久才發出蒼老的嗓音:「他學了多久啊?」
九歲能把字練成這樣,大概是從小培養的吧?
「一年楷書,一年行書。」
夢安然此話一出,吳老立即瞪圓了眼睛扭頭盯著她,「什麼?你說什麼?!一年能練得如此優秀?!」
天才!這是天才啊!
「小小年紀能練成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吳老盯著那幅《蘭亭序》,挪不開眼,驚嘆道:「他要是跟著我,以後必定是個大才啊!」
夢澄泓不解地歪頭看著吳崇夕,「吳爺爺,你的毛筆字寫得很厲害嗎?」
「那當然了!全國我認第二,沒人敢人第一!」吳老毫不謙虛,「怎麼樣?小泓,要不要做我徒弟?」
夢澄泓猶豫了一下,夢安然倒是直接替他回絕了:「算了吧,就你住這山卡拉地方,那麼遠,小泓還得上學呢,這師父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