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允思說完，氣氛微妙。

　　玄關處，李思綺面色蒼白如紙，她手裡還捏著給安然跟孩子們的禮物。

　　顧雲凡靜靜注視她。

　　霍允思又是一笑：「哎，怎麼還杵著呢！這好久不見……確實是有很多話要說的，邊吃邊聊吧！」

　　李思綺一時無法動彈，安然輕輕輕拍拍她的手。

　　這時，霍安安跑過來。

　　這幾年她見李思綺不多，但是跟李思綺相當地親，白嫩的小傢夥軟乎乎地叫著姨姨，還拉著姨姨的手往餐廳裡拖。

　　看得顧思琪眼熱！

　　小傢夥盯著霍安安，嫉妒得眼睛冒火，於是霍安安就更賣力了。

　　八人座的長餐桌，坐了個七七八八。

　　霍允思從酒櫃裡取出一瓶酒，又拿出四隻小小的酒杯，對顧雲凡說：「待會讓司機送你們回去，難得小聚一下，喝點吧！」

　　不知有意無意，總之霍允思的安排，李思綺跟顧雲凡對面坐著。

　　顧雲凡原本是想拒絕的，但是他看了眼對面的人後改了主意，挺淡地笑了下：「行啊！小酌一杯也不礙事。」

　　四個小杯子一字排開，白蘭地倒得半滿，分給各人。

　　安然輕聲說：「思綺她不能喝酒。」

　　前幾年，李思綺為了顧雲凡要死要活，總是喝得大醉以至於把胃喝壞了，現在基本是滴酒不沾的。

　　霍允思垂眸，輕笑：「一杯不礙事的！」說著還是要把那杯放到李思綺手中。

　　半空中，顧雲凡接過那杯酒。

　　他的語氣很淡：「她胃不好，我替她喝！」

　　霍允思挺輕地笑了下：「這麼多年過去了，顧總還是跟過去一樣，憐香惜玉。」

　　他鬆手，顧雲凡正要把酒杯拿回去。

　　李思綺卻輕輕握住了杯子，兩人指尖不小心碰上，那一點點溫熱的觸感讓彼此都有些恍神，特別是顧雲凡。

　　燈下，李思綺紅唇輕啟，聲音沙沙的：「不勞顧先生費心！一杯薄酒，並不需要旁人代勞。」

　　顧雲凡目光深不可測。

　　他看著她，修長手指微動，最後還是鬆開了她。

　　李思綺端過透明酒杯，喝得有些快也有些急，一仰而盡。辛辣的酒液滑進喉嚨，那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從前，嗆得她難受又痛苦。

　　她不知道顧雲凡為什麼還要回b市。

　　明明他選擇h市的生活，不是嗎？

　　李思綺想不明白，她乾脆就不想……一杯飲盡她擡眼看向霍允思，輕聲說：「我想再喝一杯。」

　　霍允思卻將酒收了起來。

　　他淡笑：「還是算了！安然不會讓。」

　　果真，安然輕拍了下李思綺：「別喝了！回頭難受了又要去醫院。」

　　李思綺還算聽她的話，住了手。

　　沉默一陣後，幾個小孩子打打鬧鬧才把氣氛重新活躍起來，霍允思亦是一邊用餐一邊跟顧雲凡閑談，但是男人談的總是生意場上的事情。

　　安然就跟李思綺聊女人家的事兒。

　　驀地，顧雲凡輕聲問：「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李思綺愣了下。

　　餐桌上總共七個人，有六個人盯著她瞧，她不好不回答隻得輕聲說：「還行，又修了門小眾語種……匈牙利語。」

　　顧雲凡盯著她說話的樣子，看得專註。

　　適時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挺好的！我挺羨慕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可以去世界各地走一走。」

　　李思綺垂眸亦淡笑，她說：「我也羨慕顧總有妻有女，家庭美滿……哦，抱歉，不該提起您的傷心事情。」

　　顧雲凡沒接話，隻是看向她的目光更幽深了些。

　　這時，小思琪靠近爸爸，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兒貼在爸爸的手臂上，小聲說：「我都沒有見過媽媽！姐姐，你見過我媽媽嗎？聽別人說她很漂亮。」

　　李思綺怎麼沒有見過？

　　不光見過，她還挨過顧太太的耳光！

　　可是人走了，她對著個小姑娘怎麼也計較不起來，再說那張小臉實在漂亮，她覺得挺像顧雲凡的。

　　可是她又不想給小姑娘好臉色，讓她產生幻想，再親熱地叫姐姐。

　　於是李思綺語氣生硬：「我沒見過！」

　　小思琪就挺失落的。

　　一會兒，她垂著那兩排濃密的睫毛，情緒低落得不得了：「我媽媽死了，以後姐姐也見不著了。」

　　李思綺：……

　　小思琪再擡眼望著她，漆黑的眸子水汪汪的，她雖然白嫩但是瘦小，看著挺讓人疼愛的，至少李思綺就做不到真正的心狠。

　　她怔怔地看著小傢夥，

　　不想顧雲凡亦朝著她看過來，他的眸子裡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東西，李思綺連忙把目光挪開了，臉上有些熱。

　　她恨自己不爭氣，明明她可以淡然一些的。

　　不就是，多年前睡過的一個老東西而已，幾年了他結婚生孩子了，現在死了老婆條件差得很，她何必還被他影響！？

　　接下來，李思綺便跟安然說話，霍安安也粘了過來抱著李思綺，滿眼的星星。

　　她還坐在李思綺的腿上，要李思綺給她看繪本。

　　平時，霍安安沒這樣粘人的。

　　不過就是想在顧思琪小朋友面前炫耀一下，殺殺顧思琪的威風……他的小心思可瞞不過她親爹的眼睛，霍允思笑了下。

　　果真，顧思琪小朋友生氣了。

　　雙目噴火，就像是一隻噴火小恐龍。

　　為什麼霍安安有狗，她沒有！

　　為什麼霍安安有姨姨，她也沒有！

　　不過她馬上就要有可樂了，那姨姨她也要有，而且她就要這一隻！

　　顧思琪小朋友仰起頭，看著爸爸……顧雲凡是多麼了解她啊，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思，他握著杯子的手放下，挺溫柔地摸摸小姑娘的小腦袋。

　　顧思琪知道爸爸是同意了。

　　她依在他身邊，直勾勾地盯著李思綺……反正遲早是她的。

　　夜涼如水。

　　庭院裡的鳥和蟲子都開始睡覺了，大廳裡的三個小朋友都困了……幾個大人還是意猶未盡，不過說真的真正意猶未盡的也隻有霍允思，小霍總。

　　其他人心情都複雜。

　　安然覺得沒能跟李思綺好好聊聊。

　　李思綺早就想走，顧雲凡隻覺得，人太多。

　　終於顧雲凡起身：「小姑娘要睡覺了，我就不繼續打擾了，告辭。」

　　外頭，他的司機已經等著了。

　　走之前，顧雲凡很有風度也很有分寸地問李思綺：「需要我送你一程嗎？喝了酒不方便開車。」

　　霍允思說他親自送，但是想想又說：「我也喝了酒。」

　　顧雲凡淡笑：「還是我順便送下……李小姐吧！」

　　他說得客氣生疏，彷彿兩人從未有過那一段似的，李思綺要是拒絕反而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但是她還是拒絕了：「多謝顧總，我打車吧！」

　　顧雲凡抱著小女兒，站在玄關下頭。

　　燈光照在他面上，他仍如從前一般好看，也絲毫看不出年紀隻覺得眉尾的細紋成熟惑人。

　　他反問她：「這些年了，還放不開呢？」

　　安然心裡咯噔一下。

　　果真，李思綺最是禁不起激的，她冷笑淡淡：「顧總想多了！」

　　顧雲凡目光深深。

　　半晌，他微微側過身子，讓女士先走。

　　李思綺走在前面，顧雲凡才跟上去，他肩上趴著的小傢夥摟緊爸爸……小臉蛋看著高冷，但內心高興得不得了。

　　大廳裡，安然看看霍允思：「你早有預謀吧？」

　　霍允思伸手摸摸好看的下巴，輕笑：「這麼多年了，說真的……思綺還是沒有點兒長進！你看啊，以前一個顧雲凡就把她吃得死死的，現在又多了一個！這小傢夥挺能纏人的。」

　　他說得安然都憂心了，輕嘆一聲走出去送人。

　　停車坪前，停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司機扶著後車門讓顧雲凡把小孩子抱到兒童座綺，等小女兒坐好，他直起身來看向李思綺：「上車。」

　　李思綺輕道：「我坐外側吧！」

　　顧雲凡深深看她一眼，隨即倒是先上了車子，李思綺跟著坐上車。

　　坐到車內，她才察覺到自己跟靠得有多近。

　　幾乎是屁股挨著屁股。

　　而且有限的空間內，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煙草加上須後水的清爽味道。

　　很獨特好聞！

　　甚至跟從前是一模一樣的，李思琪記得當年他們歡好時，她總愛趴在他身上像隻小狗一樣在他頸間聞，每每弄得他癢了，就把他激得弄得她死去活來軟著嗓音叫顧叔叔。

　　因為想起往事，李思綺的目光含水。

　　她別過臉蛋望向車窗外面，不想看見他，也不想想起從前的事情。

　　顧雲凡沒有跟她講話。

　　等車發動後顧雲凡放鬆地靠在椅背，她為了不貼著他，就往前坐了坐，但是時間久了腰背很不舒服，她微微調整了一下。

　　驀地，一隻手掌捉住她手臂，她被拉到後面。

　　肩背貼著舒適的椅背，但她整個人卻很僵硬，更不敢側頭看顧雲凡的表情。她想她能想象，他的眼神一定是清亮的，富有攻擊性的。

　　「這麼怕我？」

　　「我又沒有其他意思，不過就是同乘一輛車，有必要這樣排斥我嗎？」

　　……

　　雖是問句，但是他說得溫柔。

　　李思綺態度冷淡：「你想多了！顧先生別自作多情了！早在……很多年前，我們就說得一清二楚，分得乾乾淨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