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種錯覺，奶奶還在村子裡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隻要她不去想那夜的火災，她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

　　就像從前一樣，她外出求學，每次寒暑假回家的時候。

　　奶奶總在村口接她。

　　那個瘦削佝僂的身影在視線中越發清晰。

　　喬惜的喉嚨酸脹，努力咽下口中的面。

　　她吸了吸鼻子，抽出紙巾擦拭眼角的淚，擡頭眼淚汪汪地看著錢嬸：「錢嬸，這個面和奶奶做的一樣。」

　　她沒有奢望過今年的生辰能夠吃上一碗長壽麵，和奶奶那二十多年做的一樣的面。

　　錢嬸哎喲了一聲，拿著紙巾趕緊替她擦眼淚：「少夫人別哭，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念舊。這都是少爺吩咐的，他說要做這麼一碗面，還特意和我說了放什麼油，要取什麼樣的面。」

　　喬惜的眼睛又酸了。

　　她委屈地看著霍行舟，連忙抹了一把眼淚，心裡有些傷心又有些感動。

　　霍行舟輕聲說道：「奶奶在世的時候，和我說過你生日的時候總會煮一碗長壽麵。說你不挑食，但總喜歡細面裡放茶油，喜歡吃邊緣焦焦的帶著溏心的煎蛋......她說，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希望你也能在生日的時候吃上一碗長壽麵。」

　　小老太太的身體不好，她自己很清楚活不了幾年的。

　　她想多陪喬惜一天是一天，誰都沒有想到那場火災如此突然，直接就將她給帶走了。

　　「我的廚藝可上不了檯面，隻能拜託錢嬸幫忙做一碗了。」

　　喬惜聞言，眼淚就像是珍珠串似的落下。

　　她哭得隱忍，腦海中浮現出老太太的音容笑貌，記憶中她們相依為命的日子，雖然是那麼貧窮卻很溫馨。

　　如果她還在世，一定會在今天對她說一聲：「囡囡又長大一歲了。」

　　可是現在。

　　月亮村的村口，再也沒有一個瘦削和藹的老太太翹首企盼，望著她的歸路了。

　　「霍行舟。」她哽咽著說道，「我想奶奶了。」

　　她的人生中沒有父母的疼愛，唯有老太太給了她親情。

　　霍行舟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無聲安慰。

　　錢嬸溫柔地說道：「少夫人，我們都陪著你呢。你還喜歡吃什麼就儘管和我說，我保證給你做出來。你別和我客氣，我和夫人一樣都拿你當女兒看待呢。」

　　「嗯。」

　　喬惜甕甕地應了一聲，眼睛還是紅紅的。

　　「那你們先吃，我先出去了。」錢嬸將托盤裡的另一碗小餛飩放下，便離開了。

　　她是真沒想到少爺居然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記得少夫人的喜好。

　　錢嬸將房門關上。

　　霍行舟安慰道：「別哭了，先把長壽麵給吃了。待會兒都坨了，就不好吃了。」

　　「好。」

　　喬惜乖乖地低著頭，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她拚命忍住眼淚。

　　奶奶要是看到她現在過得這麼好，也已經走上了正軌，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她很想和奶奶說，她已經找到了一個能夠相伴一生，護著她寵著她的男人。

　　喬惜將一碗面吃得乾乾淨淨，胃裡有些撐，她還是連麵湯都喝完了。

　　「擦擦嘴。」

　　霍行舟遞給她一張濕巾。

　　喬惜擦了擦嘴角問道：「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沒有之一。霍行舟，有你在身邊，真的很好。」

　　霍行舟嘴角微微地勾起：「我很清楚你更喜歡這樣的生日，而不是宴會的熱鬧。你答應舉辦生日宴，隻是不忍心拒絕大家的好意。」

　　「喬惜，因為你好，所以才值得我對你好。」

　　愛是相互的。

　　她也有許多忍讓和剋制，總是不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