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不歸的提議,讓鍾衍舟猶如撥開迷霧,眼前一亮,叫了一聲好。
「不錯,就依你說的法子辦!清風,那你便負責此事,記住,定要將每一件都登記造冊。」
如此一來,既可應付當地官員豪紳,加快行軍速度,又可以稍補鎮北軍軍需不足之困。
有了切實的用處,鍾衍舟再看向那些金銀珠寶,沒有了半點嫌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一旁的蘇貢安,等著喝湯沒喝上,還要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東西充為公用,隻覺得一陣兇悶氣短。
永寧侯府到底也是京都中的大戶,何況還有皇商之名,蘇貢安壓根不相信鍾衍舟和鍾稷兩袖清風之舉。
他看著清風將那些金銀珠寶一件件收撿好,心裡不由得揣測,鍾衍舟根本就是想聯手自家的旁支,私吞所有。
而鍾稷剛剛那番洋洋灑灑之言,不過是為了將自己這個外姓人排除在外罷了。
遲不歸沒有漏掉蘇貢安晦暗不明的窺視目光,略思忖,從清風手裡拿過筆和冊子,轉身遞給了蘇貢安。
「這些東西數量品類繁雜,清風一個人隻怕是顧不過來,不如中郎將負責造冊,清風負責保管,如何?」
蘇貢安看著遲不歸遞來的紙和筆,沒有貿然伸手接過,而是睨了一眼鍾衍舟的神色,似乎在判斷鍾家二人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他猶豫道,「我自是不會推卸差事,隻要將軍令下,屬下莫敢不從。」
蘇貢安將決斷拋給了鍾衍舟,鍾衍舟則看了一眼遲不歸。
鍾衍舟對蘇貢安沒什麼喜惡,但一路上的相處,他也感受得到,蘇貢安就如同這些巴結自己的官紳一般,滿心都是鑽營。
不過既然這事是遲不歸開口的,定然有他的道理。
「如此也好,那就有勞中郎將了。」
待清風和蘇貢安一同去清點東西後,鍾衍舟才開口問遲不歸。
「蘇貢安明明就是動了貪念,你為何還要讓他負責登記造冊?」
遲不歸聞言一笑,鍾衍舟都看出來了蘇貢安的貪心,他自然也瞭然於兇。
「阿晚曾說,蘇貢安為人心兇狹窄。清風如今是阿晚的侍從,自然也是你我一派,隻讓清風經手,蘇貢安難免猜疑。」
「況且,他既動心,讓他負責造冊,也是壓制他心思的手段。給他尋個事忙,總好過一路上都防著他好。」
遲不歸解釋完,鍾衍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又長嘆一口氣。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實在應付不來,還好有你在。之後路上還有應酬,你可要幫我擋在前面。」
了解鍾衍舟怕麻煩的性子,遲不歸本就擅長這些,自然沒有不應的。
經過了這小小的插曲,一行人加快了行程,又過了數日,終於趕到了邊境。
遲不歸拿著一份手繪的輿圖,眺望著遠處的地形標誌物,仔細地和輿圖上對照。
「不錯,是這條路。先往西北方向行進,再轉向東南,便可繞行接近北域大軍了。」
遲不歸等人從京都帶著三萬精兵趕來支援鎮北軍,自然想著搶佔先機。
與其直接和鎮北軍匯合,不如趁著北域大軍自以為順風順水的時候,打一場伏擊。
遲不歸和齊鳴竹在分別前就曾商議過一事,想通過齊鳴竹轉達碩國皇帝,讓他答應澧朝行軍借道碩國之地的決定。
眼下,眾人所處之地,便是澧朝和碩國以及北域的交界之處。
若能從碩國境內借道,便可帶著三萬精兵悄無聲息地接近北域大軍的後方,再配合鎮北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鍾衍舟對於遲不歸的計策,倒是十分認可。
兵之道,詭也,都說兵不厭詐,此計若能順利實施,絕對可以讓北域大軍吃一個大虧。
蘇貢安之前隻是在皇帝跟前當侍衛,對行軍打仗並不擅長,便是有心要表現一番,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隻能聽命行事。
此計唯一的難處,是他們要如何和鎮北軍隔著北域大軍取得聯絡,聯手合力圍攻北域大軍。
突襲便講究一個出其不意,制定此計劃,鍾衍舟自然會派斥候先行抵達鎮北軍,向姜詢表明用意。
但等到雙方各自出兵時,卻需信號聯絡,才可萬無一失。
對此,遲不歸在斥候攜帶的密報中,添了一句曾經他和姜詢互通的暗語。
單獨向鍾衍舟解釋道,「行動前,我們可用煙火和殿下示意,這些都是從前我和殿下定下的暗號,接到斥候的密報後,殿下會明白的。」
鍾衍舟派出的斥候,帶著密報,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了鎮北軍中。
抵達了鎮北軍軍營後,軍營內壓抑的氣氛撲面而來,讓他的步伐都小心了幾分。
軍營內的士兵檢查過斥候的信物後,很快帶著他去面見如今代領主帥之職的姜詢。
「殿下,京都趕來的斥候求見。」
姜詢披著一件單衣,正緊鎖眉頭,研究著之後的行軍策略。
雖然姑母受傷是假,但為了讓北域大軍放鬆戒備,鎮北軍中大半的士兵都不知道真相,到底有傷士氣。
如今和行屍走肉一般的北域大軍硬碰硬,已不是明智之舉,姜詢一直在等著京都派人馳援。
聽聞有斥候求見,姜詢的眼眸一亮,立刻讓人將其放了進來。
「行了,不必多禮。你此番來,可是父皇派的援兵已到?」
斥候才微微屈膝便被四皇子扶了起來,隻好將密報拿了出來,遞給了四皇子。
「回殿下的話,由懷化將軍率領的三萬精兵,已經抵達邊境。將軍另有謀算,還請殿下過目。」
姜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斥候口中的懷化將軍指的是鍾衍舟。
他將密報拆開,熟悉的符號映入眼簾,讓他的瞳孔微縮。
密報的末尾,一串並非澧朝文字的字元,分明是他和遲不歸兩人研製的暗語。
一時間,姜詢冒出來的第一反應,不是研究密報的內容,而是心生一絲悵惘。
遲不歸終究是回來了。
緊接著,姜詢被自己的想法所驚,將難以言明的心緒壓制在心底,認真閱覽起了密報的具體內容。
他和遲不歸相識多年,一眼便看出了,這計策出自遲不歸之手。
看完密報後,姜詢似笑似嘆,喃喃一句。
「遲不歸,我該說,不愧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