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有那麼好?
晏錚回到書房,孟揚早已候在那裡。
見他回來上前道:「公子,查清楚了,是外院的常隨吳安遞的消息,他的堂兄吳超在薛尚書府上當差,得知改殯期的事兒告知薛夫人,薛夫人這才夥同三房一起鬧上門。」
晏錚微微頷首:「做得不錯。」
畢竟才一日功夫,就能查個底朝天。
但孟揚不敢居功:「公子容稟,這其實……還多虧了三少夫人。昨兒個出事後她就讓方管事去查了,屬下也隻是撿個現成。」
是她?
晏錚眼底劃過一分詫異,隨後想起方才院裡她那複雜難言的表情。
不禁伸手摁摁額角:「她到底想做什麼。」
一廂情願地嫁過來,又是幫著還賬,又是幫著查人,總不可能真是因為喜歡他吧?
他有那麼好?
孟揚可不敢幹涉主子的家事,但想到先前下面人遞上來的話,還是原封不動轉達了:「今日廣文堂裡,也多虧了三少夫人……」
將和華、陶兩家,以及康河縣主起衝突的事一五一十說完。
晏錚徹底沉默了。
如果說先前還以為她有所圖謀,那文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身上有什麼值得她可圖的?
還為他開罪康河縣主,她不怕遭報復嗎?
「想辦法把事情傳到禦史台……」
話沒說完,孟揚破天荒地打斷他道:「公子,不必我們出手了,當時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幾乎都看見了,而且少夫人的表姐薛翎也在場,不出意外明天整個京城都會知道這件事。」
晏錚這才真的有些意外了。
知道裝病、知道賣慘,還能將這一切發生的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這樣深沉的心思,可與她平日表現出來的溫順柔弱截然不同……
與此同時,新房中。
楚若顏撥弄下人送來的兩盆翠竹,心事重重。
玉露勸道:「姑娘,您別擔心了,姑爺和老太君畢竟是親祖孫呢,打斷骨頭連著筋,老太君定捨不得責罰他的……」
老太君責罰他?
他不折磨老太君就不錯了。
想想院子裡那些話,尤其那句「您想怎麼死」,她可以肯定晏錚說得不是氣話。
倒不是替老太君如何,畢竟晏家都亂成這個樣了,這老人還分不清輕重,幫著二房三房來施壓他這麼一根孤苗。
可就像玉露說得畢竟皿緣之親,他如果都能不在乎,那他和父親的翁婿關係豈非更排不上號?
正想著,方管事進來,將吳安的事情說了。
楚若顏道:「交給侯爺也好,他的人,本也該他處置。」
方管事點點頭,想起什麼欲言又止。
「您有話就直說,不必拘泥。」
方管事躊躇許久,還是道:「少夫人,壽安堂的事您都知道了,那老奴也不瞞您,咱們三少公子其實打小處境就很艱難。」
楚若顏一聽就來了精神。
她正愁沒地方了解這閻君過往呢,這就有送上門的了。
於是立刻做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方管事悠悠回憶道:「三少公子出生時,就遭遇了一場山洪,夫人的手帕交安盛長公主為救他失去腹中胎兒,夫人為此耿耿於懷,便也日漸冷落他。」
「後來周歲批命的事兒您也知道了,打那之後,老太君也好,大將軍、夫人也罷,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他。府上其他公子哥們,包括二房、三房的幾位,也都有樣學樣,遇著什麼事兒就往他頭上栽,最後再在一旁看著他被大將軍懲罰……」
「說實話,老奴們都看不過眼,可畢竟是奴才有心無力。好在還有世子,但也隻有世子,會在大將軍行鞭刑時撲上去阻攔,還會教他兵法、教他武藝……這些年要是沒有世子,恐怕三少公子早就捱不住了。」
「隻可惜,世子他這次也沒能回來……」
方管事哽咽著說不下去。
楚若顏恍然。
難怪他身上會有那麼多可怖的傷痕……
竟是被大將軍打得!
還有榮姍,難怪會為她抓大夫、割肉作葯,卻又對她送的香可有可無……
一切都因為她是長嫂罷了!
「老奴知道這些年外面都在傳,三少公子對世子夫人有什麼難言之隱,但其實都是謠言,世子和公子又都是不願解釋的性子,這才被外面白白誤會了那麼多年。」
「少夫人,這次出事後,公子整個人像丟了條命般,回來在靈前跪了幾天幾夜,滴水未進。若不是聽著您要嫁過來,嘔了皿後開始進食,隻怕他就要跪死在世子靈前了……」
老人一字一句,都是皿淚。
連楚若顏這樣用心不純的人,都聽得直皺眉。
父母厭憎、兄弟欺壓,唯一對自己好的長兄又死在那場戰亂……
這樣的身世,難怪會心性偏激走上絕路。
「方管事放心,若顏隻要為晏家婦一天,就會幫他一天!」
就憑這人後來對長嫂以及榮太傅一家的回護,可知他並非冷皿無情之輩。
既是這樣,隻要自己幫過他,想來日後他也不會翻臉無情要她父親性命……
當天夜裡。
楚若顏親手熬的鯽魚湯便送到晏錚書案上。
晏錚看著那熱氣騰騰、鮮美可口的湯汁,終忍不住,問孟揚:「你覺得她當真心悅本侯?」
孟揚趕緊低下頭:「屬下不知。」
心下腹誹這不廢話嗎,若不是心悅,誰會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時候嫁進來,拿著嫁妝銀子補貼婆家,還替小侄兒出頭得罪當朝權貴……
她又不傻!
不過這話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孟揚躬著身子等他示下。
半響才聽得一句:「再試試吧……」
他詫異擡頭,隻見平素殺伐果斷、泰山崩於前也面色不改的公子,眉目間少見浮起幾分煩躁,「最後再試一次,出殯之日,若無異常——」
「就把她趕出去!」
接下來的幾日風平浪靜。
除了廣文堂那事兒鬧到朝堂上,幾個禦史大夫直叱康河縣主言辭無狀,連帶罵顧相治家不力。武將們紛紛跪請嚴懲,逼得皇上想袒護這個皇侄女也有心無力,隻能順勢褫奪她的封號,罰她在府上禁足一年。
而她母親永揚郡主非但沒有求情,反而跑到皇上面前自請降罰,說是自己管教無方。
「這位永揚郡主倒是個明事理的人。」
玉露感慨道,楚若顏笑著搖頭:「又錯了,這位郡主才是個厲害的……」
「此事本就罰不到她,先一步開口,便佔據主動,連讓旁人置喙的餘地都沒有,下一步才好替女兒求情……」
看這小丫鬟一臉懵,楚若顏道:「你仔細想想,皇上真的降罪了嗎?」
玉露眨巴眨巴眼睛好一陣,才道:「這些人的心思都好複雜呀,姑娘,那咱們怎麼辦,要提防嗎?」
「不必,這麼個風口浪尖上,她想有動作也不敢,倒是……」楚若顏話未說完,李氏沉著臉匆匆進來,「三弟妹,出事了,府上的賬有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