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三十年 第493章 疑心重重,商盟之變
“容陸某籌備幾日,再外出行動。”
陸長安語氣平靜,沒有違抗這位萬副盟主的調令。
畢竟,這是商盟長老會的共同意志。
或許兩方陣營的大佬,包括左盟主、秋副盟主都不想他這個變數留在群島總舵。
陸長安加入商盟二十來年,時間看起來不短。
但相對那些嫡系正式長老,動辄幾百年時間,甚至在這裡出生成長,卻顯得微不足道。
當年在雲霞宗,陸長安花了兩百年時間,才算真正融入進去。
“陸長老願意在危急時刻出手,萬某十分欣慰,代表總舵表達誠摯謝意。”
“此次任務,無論成與否,陸長老都将得到酬勞補償,并輪休一甲子。”
萬副盟主一張胖圓臉,堆積出笑容褶皺,讓雙眼細若一條縫線。
總舵的集體決策,他相信陸長安不會螳臂當車,違抗大勢。
留下一道手令後,萬盟主離開隐霧島。
……
然而,這位萬盟主終究錯估了陸長安的心思。
數日後。
陸長安留在隐霧島,沒有半點離開總舵的動靜。
萬盟主不悅,派庶務長老去督促。
陸長安表面應付,又拖延了一些時日。
如此,半月時間過去,依舊沒有調離。
萬盟主頗為不滿,同時感到不可置信。
陸長老怎麼不講鬥争規則?
難道他以為,通過這種耍賴的方式,就可以留在總舵?
萬盟主陰沉着臉,親自前往隐霧島,去質詢催促陸長安。
結果。
剛到隐霧島,得知陸長安受邀去韋東君的府上做客了。
“韋東君……這爺孫倆竟不是一條心?”
萬盟主目光閃爍,稍作思量。
至少在對待陸長安上,大長老和韋東君出現了分歧。
韋東君引薦了陸長安,與後者關系不錯。
涉及大長老一脈,萬盟主不好發難。
何況,韋東君近年來與碧睛獸走得近,得到商盟守護神的照應。
不排除一個情況。
大長老或許已将大妖王的命契之物,交給了韋東君。
……
藍田島,靠近主島的一處四階中品靈島。
此島規模與隐霧島相仿,但島上地勢平坦,擁有大面積的靈田,産出頗豐。
島上種植大量藍瑩草,每到夜晚散發淡淡瑩光,猶如一輪藍色半月。
洞府主殿裡。
韋東君設宴招待陸長安,語氣愧疚的道:
“韋某在總舵權柄不夠,讓陸道友受委屈了。”
“不過,陸長老大可放心,在韋某的府上,沒人敢動強。”
此前,韋東君曾暗示陸長安,盡量留在群島總舵,成為其盟友助力。
而總舵群島的大多客卿,包括一些嫡系長老,都外調出去。
當前,還留在島上的客卿,少之又少,都是大長老或三位盟主的心腹。
“有韋道友這句話,陸某就安心了。若是外調出去,陸某可沒信心應對‘蟲魔’和‘鲸骸巨舟’。”
陸長安飲下一杯四階仙釀,灑脫不羁的道。
韋東君回敬一杯,沒有多想。
陸長安修至元嬰中期百年左右,與元嬰中期裡的頂尖強者難免有些差距。
當然,陸長老擁有四階靈龜,曾斬殺墨蛟,鬥法不俗,未來潛力可期。
宴席上。
二人舉杯暢飲,酒酣耳熱,微醉三分。
不知何時,席間多出第三者。
那是一名藍色麟袍的青年,乍看去有些痞賴。
青年那雙深碧眼瞳碩大,眼圈泛起淡淡金澤,頗為醒目。
尋常元嬰修士,若是與那雙金碧雙瞳對視,猶如雷擊,心靈悸動。
“碧睛伯伯,來得正好。席間就我與陸兄二人,缺少些氛圍。”
韋東君并未意外,笑着為碧瞳青年滿上一杯酒。
陸長安面帶笑意,與碧瞳青年對視,颔首示意。
“這什麼酒?像泔水一樣,沒有半點勁道?”
碧瞳青年飲完一杯酒,眉頭皺起,語氣不滿。
韋東君讪笑一聲。
他待客的四階下品靈酒,元嬰修士喝多了,都不勝酒力。
“來!讓你們嘗嘗本座的碧焰酒!”
碧瞳青年大大咧咧,取出一個古樸酒壺。
袖袍一揮,三個大碗取代原來的杯盞。
陸長安面前的大碗,滿上清冽澄澈的碧青色靈酒。
韋東君嘴角苦澀,看着大碗裡碧焰酒,很是頭大。
這碧焰酒不僅品階更高,還是專為妖王特制的烈酒。
陸長安卻不假思索,将碗裡的碧焰酒一口悶下。
初時,隻覺一股冰冷氣息滲透五髒六腑,深入骨髓,讓人不禁打寒顫。
随後,仿佛有一團烈火在體内肆虐燃燒,蔓延全身。
“好酒!好大的酒力。”
陸長安不由稱贊,額頭上滲出細汗,酒勁餘韻令渾身泰然舒适。
碧焰酒對他的四階煉體,隐隐有一絲促進,抵得上一月苦修。
碧瞳青年豪飲一碗,略微詫異,投去贊許的目光。
嘶!
韋東君喝下一碗碧焰酒後,如坐針氈,滿頭大汗。
其白皙面龐泛起紅光,暗運法力化解酒力。
但碧焰酒勁道太猛,以他元嬰初期的修為,沒有那麼好化解。
“再來!”
碧瞳青年根本不給化解酒勁的機會。
又連續幹了兩大碗。
陸長安很爽利,與碧瞳青年對飲,都是一口悶下。
韋東君如同喝苦藥,硬捏着鼻子喝完。
幹完三大碗,韋東君醉眼蒙眬,意識迷糊起來。
趴在桌子上,不一會沉醉過去。
“陸長老酒力不俗,體魄強大,不似尋常元嬰修士。”
碧瞳青年又滿上酒,臉上帶着混不吝的笑意。
“今日相見,本座倍感親切,不妨多飲幾杯!”
“陸某也有一種投緣的感覺。”
陸長安爽朗笑道。
此言,倒不是虛僞寒暄。
他在碧瞳青年身上感受到同類氣息,盡管很微弱。
确切的說,碧瞳青年與玄水君的氣息更類似。
都曾得到長青法力的滋養。
二人飲酒的節奏,放緩了一些。
開始交談一些話題。
隻要不涉及核心機密,陸長安借着酒意,無話不談。
包括過去的路徑。
來自内陸,在坤州、大淵停留過,後輾轉至天星海。
陸長安去的地方多,擁有衆多元嬰記憶,知識淵博。
談及的某些話題,風土人情,甚至能讓這位大妖王偶爾眼前一亮。
譬如真靈後裔的人面蛟,四階後期黑鳳。
……
“陸長老在大淵逗留過,是否見過鎮海宗的大修士‘覆海真君’。”
碧瞳青年問了幾個大淵相關的細節,陸長安都圓滿回答,最後又主動提及鎮海大修士。
陸長安心中一動,傳聞中碧睛獸好像與覆海真君交鋒過。
他答道:“曾有幸在遠處見過一面,鎮海大修士确實風采超絕,名不虛傳。”
“哦?”
碧瞳青年來了興趣,又問出一個刁難問題:
“那陸長老認為,在海上一戰,本座與覆海真君孰強孰弱。”
“覆海真君應該更勝一籌。”
陸長安直言不諱的道。
盡管碧睛獸在海中,神通法力也能得到增幅。
碧瞳青年面色一僵,似有不快。
“不過……碧睛道友若能修至四階後期巅峰,天賦神通臻至更高層次,屆時與鎮海大修士一戰,可立于不敗之地。”
陸長安又補充道。
“陸長老頗有見解,也很坦誠。”
聽到後面的話,碧瞳青年贊許點頭。
陸長安不奉承、拍馬屁,實話實說,見解符合他的心意。
喝酒也爽快!
能陪他暢飲,認知眼界完全跟得上。
放眼整個碧海商盟,沒有第二人能做到。
何況,他天然與陸長安、玄水君感到親近。
“阿東的眼光不錯。本座會說服那個疑心重重的老東家。”
天亮前,碧瞳青年喝完最後一杯酒,告辭離去。
一層碧水旋渦将其身形吞沒,消失不見。
下一刻,碧瞳青年在幾十裡外的水底旋渦中浮現。
陸長安不由動容。
若在水中與此獸鬥法,怕是占不到便宜。
偌大的碧海商盟,能對陸長安造成威脅的,唯有這隻大妖王。
但也僅僅是威脅。
隻要不深入海中鬥法,此獸對陸長安的威脅也是有限。
其實,此前的實力評價,陸長安留有一份情面。
縱然碧睛獸修至四階後期巅峰,在海中大戰多半會被覆海真君壓制,最多是自保不難。
鎮海大修士得化神聖地傳承,神兵【鎮海戟】在海中相當于真靈寶。
同境修士鬥法,法寶影響比重頗大。
……
直到正午。
韋東君才酒醒,法力有所精進。
得知陸長安與碧睛獸暢飲一晚,韋東君面露喜色:
“陸長老得到大妖王的認可,長老會的調令也奈何不了。如今可以安心留在商盟總舵。”
“這也是韋道友搭橋牽線的結果。”
陸長安颔首笑道。
經過一夜暢飲,碧睛獸對他比較認可,算是過了最重要的一關。
這位大妖王,是碧海商盟最強戰力,定海神針。
大長老、三位盟主都要尊重它的意見。
當日,陸長安正大光明的返回隐霧島。
随後一段時日,長老會再也沒有派人過來督促陸長安。
大長老深居簡出,沒有給出指使,似乎默許了孫兒對陸長安的“袒護”。
外調之事,暫且擱置,不了了之。
陸長安倒也不是貪生怕死,賴在商盟總舵不走。
而是卦象顯示,他留在總舵的機緣,要比去外面更大。
陸長安不由權衡得失。
那晚與碧睛獸暢飲,雖然取得其信任,但可能暴露了四階煉體,長青功的根底。
……
一個月後。
外界局勢急轉,商盟分舵接連傳來壞消息。
敵對勢力“黑海商盟”進一步試探,侵吞産業,擴張勢力範圍。
旗下商會勢力,大舉進入碧海商盟所在海域勢力。
其行為觸及碧海商盟的底線。
不僅如此。
黑海商盟的元嬰大修士,在臨近海域現身。
在天星海,頂尖大勢力之間有不成文的默契。
元嬰大修士一般相互制衡,不會輕易對普通元嬰出手。
除非是個人私仇,或者完全沒有對等戰力約束。
若是後者,另一方勢力早就撤離或投降了。
黑海商盟的大修士,雖然尚未出手,以大欺小,卻帶來十足的壓力!
碧海商盟内憂,權力交替沒有完成。
黑海商盟借機擴張地盤,若是不應對,便會不停的試探底線,極限施壓。
受天星海規則限制,黑海商盟不敢太明目張膽的挑起修仙戰争。
若是做得太過分,星月宮可能出面裁決。
……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最壞的情況,終究是發生了。
數日前。
“蟲魔”在碧海商盟勢力海域現身,殺死盟内分舵坐鎮的一位元嬰初期長老。
此事讓碧海商盟高層震動。
據說,那位元嬰長老被金焰蟲群啃食的屍骨無存。
那位長老有四階陣法庇護,卻被金焰蟲群啃食,輕松突破大陣。
蟲魔擅長隐匿僞裝,作案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放眼天星海,元嬰後期之下,蟲魔幾無對手。
此魔保命手段強,據說擁有一種可感應危險的奇蟲。
其不止一次被元嬰大修士追殺,都沒能成功。
外海地域廣袤,海水極深,妖獸海族衆多,也給追蹤帶來難度。
此次出手,蟲魔對外揚言:要報當年圍剿之仇。
蟲魔是天星海的公敵。
碧海商盟曾與衆多勢力聯手,一同圍剿追殺過蟲魔,讓其身受重傷。
如今,碧海商盟内憂外患,蟲魔趁火打劫的報複,其理由似乎也說得過去。
陸長安卻感覺一切過于巧合。
蟲魔、鲸骸巨舟、黑海商盟,都在這個時間節點發難。
鲸骸巨舟的海劫王,可能被敵對商盟收買、雇傭。
可蟲魔是天星海公敵,犯下滔天大罪,被諸多勢力圍剿。
蟲魔不分正邪,也曾殺戮黑海商盟的高階修士,二者不太可能勾結。
相比之下,鲸骸巨舟的威脅反而不大。
碧海商盟并非沒有反擊。
前段時間,另一股海劫王勢力“白骨鬼舫”,也襲擊了黑海商盟的靈島和商船,殺燒搶掠,造成損失。
兩股海劫王勢力,出現短暫的制衡,搶掠事件變少。
但還不待碧海商盟出口氣。
黑海商盟的大修士現身,導緻“白骨鬼舫”不敢冒頭劫掠。
……
為了應對外部巨大危機,商盟總舵召開了長老會。
長老會達成一個共識。
當前危機,唯有大妖王碧睛獸出手,才能應對。
隻有大妖王,能制衡黑海商盟的大修士,防止其進一步極限施壓。
隻有大妖王,才能穩勝或威懾不可一世的蟲魔。
尋常元嬰中期根本不是蟲魔對手,甚至有隕落的風險。
按照慣例,以往碧睛獸關鍵出手,大多由大長老陪同。
一是監督防範,防止此獸被其他勢力利用,失去掌控。
二是擔心碧睛獸殺戮過度,不懂人情世故,殺了不該殺人的人,樹敵過多。
但如今,大長老身體衰老,接近壽元上限。
誰陪同碧睛獸去迎戰?
除了大長老,就三位盟主最有資曆。
長老會上。
萬副盟主笑眯眯的開口,提出一個大膽建議:
“大長老為商盟勞苦奉獻一生,如今年邁體衰,怎能承擔大風險。本座建議,讓東君陪碧睛獸外出應對。”
“東君若能穩住此次局面,證明其能力,本座同意他接手大妖王的命契。”
此言一出,驚起千層浪。
商盟内部的矛盾,在于大妖王的掌控權交接。
左盟主、萬盟主,以及大部分長老,都不同意由資曆尚淺的韋東君接手。
萬副盟主現在近乎挑明,以退為進,讓韋東君出去應對危機。
韋東君,有沒有這個膽氣?
韋家敢不敢賭?
滿頭白發的大長老,眉頭皺起,陷入沉默。
萬盟主這一招夠狠。
韋東君出去,若有個什麼閃失,韋家的元嬰修士就斷代了。
屆時,韋家将徹底在盟内失去話語權,何談掌握大妖王。
秋盟主提議道:“妾身可以随同韋長老出去。”
秋落雁若是相助,韋東君外出更有安全保障。
但遭到萬盟主的反對:
“商盟總舵,需要強者坐鎮,不能内部空虛。除了黑海商盟大修士,還有蟲魔、海劫王需要強手應對。”
“況且,秋盟主相助保護,怎能證明韋長老的能力?”
一而再的被質疑能力,韋東君無名火起。
他有心接下這個賭約,卻被爺爺大長老傳音制止。
……
當天夜晚。
隐霧島洞府内。
韋東君心情不佳,喝着悶酒,向陸長安簡單講述了長老會的内容。
他歎息道:“可惜爺爺對陸長老不了解。否則我們二人一起随碧睛伯伯出手,也是穩妥之策。”
陸長安是韋東君挖掘引薦的客卿,這種助力方式,萬盟主難以反對。
陸長安表現越好,越能證明韋東君的能力和眼光。
“韋道友不必多想,令祖不敢賭!”
陸長安哂笑,斷定道。
關鍵時刻,大長老怎敢拿唯一元嬰初期的孫子去賭?
碧睛獸要應對敵方的大修士,不可能時刻照顧韋東君的安危。
哪怕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風險,大長老都不願去嘗試。
一旦碧睛獸被牽制,再有蟲魔這類頂級元嬰中期暗算襲擊,後果不堪設想。
同時,不排除内外勾結的陰謀。
隻要韋東君一死,韋家在商盟将大權旁落,淪為二流家族。
大長老疑心太重。
到了他這個年齡,策略保守,不敢激進。
不比年輕時,失敗可以再來,有試錯的機會。
亦如凡世的皇帝,開疆擴土往往在青壯年時。真到了七老八十,不犯糊塗就是難能可貴。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
元嬰修士不是仙人,也會體衰心竭,失去進取銳氣。
“如果韋某已修至元嬰中期,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韋東君苦歎道。
因為他修為資曆不夠,才會面臨如此阻力。
“韋兄這個年齡,在元嬰同輩中修煉速度已經算快了。”
陸長安打量他,寬慰道。
韋東君兩百多歲晉升元嬰期,如今也才三百多歲。
而且,他在元嬰初期進度不慢,最多幾十年後就能到初期巅峰。
可惜,大長老壽元大限将至,時不待他。
……
次日,長老會再次召開。
結果,出乎陸長安的預料:
萬副盟主外調,陪碧睛獸去應對黑海商盟的壓力。
這是大長老、左盟主商議的結果,秋盟主附議。
萬副盟主被逐出核心圈,自然抗議不滿。
左盟主不是與他一條戰線,為何突然反水?
但大長老承諾:待安排了後事,會外出與“蟲魔”這個最大威脅決一死戰。
萬盟主或秋盟主,單獨對上蟲魔都有不小風險。
大長老選擇最危險的任務,顯然沒打算活着回來。
以他的狀态,就算不被蟲魔殺死,經曆高強度的慘烈鬥法,元氣壽命會大量流失。
大長老以死銘志,保下韋東君;萬副盟主無話可說,唯有服從長老會決議。
如此一來。
韋東君留在總舵,有秋盟主相助,可以制衡左盟主。
倘若那位陸客卿信得過,韋東君在總舵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動。
出于大局考慮,左盟主不可能公然對韋東君出手,其中還有對碧睛獸的顧忌。
真正撕破臉,商盟四分五裂,誰也落不到好。
……
次日。
碧睛獸、萬副盟主啟程,應對黑海商盟的施壓,同時震懾猖獗的蟲魔。
大長老開始安排後事,晚一步出發。
在此關鍵時刻。
碧水商盟收到“天外島”送來的拜訪函。
那位靈椿仙醫,得知大長老的狀況,想要過來探望一二,嘗試延壽續命之法。
天外島與碧海商盟關系不錯,除了商貿來往密切,還有一定的淵源。
碧睛獸當年得仙醫出手救治,才有後來大妖王的成就,從而化解商盟的危機。
碧海商盟,本就欠仙醫一份人情。
如此淵源和友好關系,天外島派人過來慰問,屬于正常的外交禮節。
未曾想到。
大長老命人回信,拒絕天外島乃至靈椿真君的好意。
……
總舵禁地,漱石園。
秋盟主、韋東君聯袂而至,進入大長老的療養園府。
“爺爺,天外島的慰問拜訪,您為何要拒絕?靈椿仙醫妙手回春,或許能讓您再續命幾年。”
韋東君二人過來,是為了勸大長老。
天外島作為散修聖地,保持中立,原則上不參與其他勢力紛争。
話雖如此。
若能借天外島的勢、仙醫的威望,對碧海商盟眼下局面有好處。
哪怕靈椿仙醫隻是私下拜訪,也能為韋家造勢、提振信心。
“大長老,聽聞靈椿仙醫研制出新配方的延壽丹藥,這等續命的機會,您老怎能就此放棄?”
秋盟主語氣關切,輕抿淡淡珊瑚粉的下唇,也是勸道。
秋落雁氣質沉靜,骨相有種英氣之美。
一襲雲藍長衫,襯托出颀長挺秀的芳姿。鴉青色長發,挽成一個簡練沉穩圓髻,以一支燕尾钗固定。
“我這老腐之身,半隻腳踏入墳墓,縱然多活兩年,苟延殘喘,已無任何意義。”
大長老睜開渾濁退化的霧白眼珠,枯皮般的面部,布滿深褐色壽斑。
他看向秋盟主、韋東君,平靜陳述道:
“天外島與本盟關系确實一直不錯。靈椿仙醫救過碧睛獸,也有恩于本商會。”
“包括落雁你。當年為商盟而戰身受重傷,得到仙醫出手救治,護住道基。後來才得以晉升元嬰中期。”
秋盟主靜靜聆聽,長睫垂斂,眼波清幽,憶起當年的情形。
“商盟欠靈椿仙醫的恩情,老朽不會忘記。”
大長老目光幽深,話鋒忽的一轉:
“但眼下,商盟的大局穩定,權力交替才是重中之重。靈椿仙醫再大恩情,終究是外人。”
“商盟内部的事,何須外人幹涉!”
說罷,大長老合上眼皮,閉目養神。
韋東君、秋盟主一怔。
在這個敏感時期,大長老誰都不相信,對外來者懷有戒備之心。
不僅是陸長安。
也包括有恩于商盟的靈椿真君。
陸長安能留在總舵,源自韋東君和大妖王的雙重認可。
即使如此,陸長安不能随意進入主島。
韋東君望着垂垂老矣的爺爺,略作思忖。
忽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靈椿真君的問候拜訪,時間有些微妙。
早不來晚不來,正是商盟内憂外患,最為危急的時刻。
或許天外島、靈椿仙醫想雪中送炭。
但爺爺疑心很重,無視延壽的誘惑,拒絕仙醫的慰問來訪,與之保持距離。
……
大長老執意如此,秋盟主和韋東君隻好作罷。
“大長老,您是落雁的半個恩師。如果沒有您的提攜,落雁難有今日在盟内的成就。”
秋盟主深吸一口氣,語氣流露尊敬、感激。
“于情于理,落雁希望老師壽終正寝。”
“今日,落雁有一個請求,希望能替您老外出,與‘蟲魔’決一死戰。”
她上前一步,彎腰長拜,便要行跪禮。
大長老動容,罕見露出一絲暖意。
“不必如此,快起來。老朽燈枯油盡,沒有苟活之意。”
大長老手臂虛擡,欣慰道:
“如果有心,你在盟内照應一下東君便可……”
順着大長老的法力,虔誠跪拜的秋落燕被動起身。
倏地。
她袖中掠出一道銀色針芒,刺中大長老的兇口。
嗤——
有心算無心,大長老身上護體法光剛亮起,就被針芒刺破。
噗!
大長老手臂僵硬,兇口多出一道細小針孔。
傷口蔓延出的皿迹,瞬間化作灰白,死氣沉沉。
“咳咳……竟然是你……”
“【絕心毒】……你跟‘絕心毒王’是什麼關系?”
大長老捂着心口,面色悲戚,難以置信的望向秋盟主。
這位女真君,是他一手提攜的親信,成為商盟的副盟主。
絕心毒王,是天星海用毒最強的邪道元嬰。
其煉制的絕心奇毒,霸道無比,中者頃刻間心跳停止,生機死絕。
元嬰中期中了絕心毒,都不一定能活命,曾有不治身亡的例子。
絕心毒王唯一的克星,就是靈椿仙醫。
此魔頭後來被仙醫擊敗,重傷隐退好多年。
“秋落雁,你——”
一旁的韋東君,睚眦欲裂,體内法力沸騰。
眼睜睜看到秋盟主暗算了爺爺,卻來不及阻止。
實在沒想到,他心目中師姐形象的秋落燕,會是盟内隐藏的大叛徒。
韋東君法力剛激發,身體猛然一震,踉跄不穩。
蓦然間。
他心跳停止,全身皿液凝固,法力幾乎完全失去控制。
體内的生機,仿佛在瞬間轉化為死絕之氣。
“不好……絕心毒!”
韋東君臉色難堪之極,意識到自己也着了道。
他與秋落燕相約,一起來勸爺爺接受長青仙醫的慰問,或許能延壽幾年。
此前二人并肩而行,距離很近,怕是中了無形無味的絕心毒散。
沒有破傷流皿,他中的絕心毒散類型不同,藥效發揮慢,沒有爺爺那麼緻命。
即使如此,對元嬰初期的修士威脅極大,堪稱九死一生。
……
“老師,交出碧睛獸的命契玉牌!我手中有一份解藥,可讓韋東君活命。”
秋盟主面色冷漠,手中多出一副陣旗。
轟隆!
話音未落,整個主島大陣,猛烈晃動。
多處陣基炸裂,導緻四階後期的護島大陣,靈光黯淡過半。
護島大陣止住崩塌之勢,維持在四階中品,但陣基被炸毀的區域,出現大量破綻。
主島的大陣,原本由三位盟主共同掌管。
秋盟主又繼承大長老權柄,分管陣法堂口。
在萬副盟主離開後,其掌管的陣法權柄增加三分之一。
萬幸的是,陣法樞紐重地,需要三位盟主的法訣共同開啟,因而沒有被炸毀。
随着秋盟主揮動陣旗,總舵禁地的陣法也破開。
嗖!嗖!
兩位元嬰初期的商盟長老,闖入大長老的洞府所在。
“秋盟主。”
兩位長老飛過來,與秋落燕會合。
一位是正式長老,商盟嫡系;
另一人是客卿長老,秋落雁的心腹。
以她副盟主,掌管陣法堂口的權柄,帶一個客卿長老進來辦事易如反掌。
秋落燕手中玉镯,亮起一片灰濛濛的霧氣。
陰冷的鳥雀聲響起。
霧氣中,浮現一隻展翅幾尺、冥鳳萦繞的神秘燕鳥。
那小巧尺寸的冥燕,散發出讓人靈魂冰冷的陰冥氣息,化作一道灰霞鳳影,環繞在大長老、韋東君的頭頂。
“冥風燕!”
韋東君心頭一沉,身上腰帶亮起靈光,一條碧水蛟龍的虛影,盤旋護在周身。
冥風燕,以遁速見長,且克制元嬰出竅。
冥風一掃之下,出竅元嬰輕則暈頭轉向,遁速遲滞,重則識海破潰,魂飛魄散。
“看來,老師的護身寶物,都交給了你。”
秋落燕看向韋東君周身環繞的碧水蛟龍虛影,元嬰中期都沒法快速突破。
蓬蓬!
兩位元嬰長老祭出法寶進攻,卻被碧水蛟龍虛影輕松擋住。
韋東君恢複少許法力,口中含着一顆潔白無瑕的蚌珠。
那潔白蚌珠在其口中,吸收絕心劇毒,一兩個呼吸間化作灰黑之色。
呼!
韋東君長吐一口氣,仗着爺爺提前交給的護身寶物,總算化解大半劇毒,恢複了法力掌控。
秋落燕大部分注意力,卻留在大長老身上。
哪怕這位風中殘燭的老人,中了更緻命的絕心毒,殺傷力要強數倍。
“咳咳!在壽元盡頭,能将你這隻大雁揪出來,老朽倒也死得其所。”
大長老幹枯身軀蕩漾碧色水光,微微的扭曲,仿佛化作無骨的半液态。
此刻,大長老生命氣息凋零,絕心死氣滲透髒腑和全身骨髓。
除非長青仙醫親至,化解絕心毒,否則沒有回天可能。
“揪出來?難道你早就在懷疑……”
秋落燕眉心輕蹙,面色微變。
計劃到此,一切都順利。
隻是,大長老的表現有些出乎預料。
在短暫吃驚不解後,卻有種如願以償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