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義岩這才注意到這個穿休閑裝的年輕人，金絲鏡片後的瞳孔倏地收縮：「這位是？」

　　未等鄭栗開口，方濤晃了晃車鑰匙搶先答道：「兼職司機兼臨時男伴。」

　　眼見鄭栗當真拽著方濤的袖口往旋轉門走，孟義岩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他疾走兩步按下電梯鍵，溫潤笑意重新爬上嘴角：「老同學們都在帝尊廳等著呢。」

　　水晶吊燈下，十來個打扮精緻的男女同時起身。

　　穿香奈兒套裝的捲髮女郎驚呼：「我們鄭大美人終於捨得從實驗室出來了！」

　　滿桌目光卻齊刷刷聚焦在鄭栗身後的陌生男子身上。

　　方濤泰然自若地拉開主賓椅，餘光看見孟義岩將蔫掉的玫瑰扔進垃圾桶。落地窗外，晚霞給金融街的玻璃幕牆鍍上金邊，他忽然覺得這場同學會變得有趣起來。

　　眾人正要起身歡迎，卻在看見方濤的瞬間集體愣住。

　　鄭栗剛啟唇欲言，孟義岩已搶先開口：「大家見諒，這是小鄭的專屬司機。她向來體恤員工，帶他進來見見世面。」

　　他說話時食指敲了敲太陽穴，擺出副海歸精英的派頭。

　　鄭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餐巾邊緣，簡略補充道：「方濤。」

　　隨即拉開身旁鎏金座椅示意落座，溫軟的語調讓空氣裡泛起幾絲異樣漣漪。

　　水晶吊燈的光暈裡，孟義岩整了整藍寶石袖扣：「這間帝豪的翡翠廳，我可是託了老同學的面子才訂到的。」

　　他特意加重「翡翠廳」三字，彷彿在展示拍賣行的珍藏。

　　「不愧是孟總！」圓臉男生豎起大拇指，「聽說貴集團要在深市設立華南大區總部？」

　　「承蒙董事長器重。」孟義岩鬆了松領結，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滑動，「這次回來負責整個區域戰略布局，往後還請諸位……」

　　話音未落便被此起彼伏的驚嘆打斷。

　　「您這可是執掌整個華南區的封疆大吏啊！」先前搭話的男生激動得碰倒了香檳杯，金黃色的液體在雪白桌布上洇開。

　　靠窗的捲髮女突然轉向鄭栗：「聽說唐家最近股價跌得厲害？要我說...」她刻意拖長尾音，「孟總這兒現成的梧桐枝，班花還不趕緊...」

　　「我們唐家三十年根基。」鄭栗話音未落，孟義岩已掏出燙金名片推至她面前：「麗麗，我們實驗室的量子計算機每秒能……」

　　方濤突然嗤笑出聲：「U國的月亮是不是比咱們的圓三圈？」

　　「這是事實！」孟義岩猛地拍在智能旋轉餐盤上，投影菜單劇烈晃動，「人家的科技實力、社會福利哪樣不是全球頂尖？」

　　鄭栗抓起餐刀在骨瓷盤上劃出尖響：「深市新區五年建起三座智慧城，你落地時沒看見機場的量子安檢通道？」

　　「小打小鬧罷了。」孟義岩解開西裝第二粒紐扣，露出限量版機械錶，「知道嗎？我們總部食堂用的都是分子料理機器人。」

　　「哦？可能我社交圈比較局限吧，身邊除了你確實沒人選擇在U國定居……」鄭栗把玩著茶杯，語氣裡帶著幾分疏離。

　　方濤險些笑出聲，這位「栗嬤嬤」對U國的抵觸情緒還真是十年如一日。

　　「實不相瞞，我已經取得U國永久居留權。這次總部派我回深市歷練幾年，等分公司運營穩定就會回去定居。」

　　孟義岩完全沒察覺到對方的反感，仍沉浸在自己的規劃中，「麗麗若願意同往，我保證……」

　　「她不可能跟你走！」方濤突然插話。

　　孟義岩愣住，轉向鄭栗求證：「我要聽你親口回答。」

　　「他說得對。」鄭栗放下茶杯，杯底與玻璃轉盤相碰發出清脆聲響，「我們價值觀差異太大，這點早就說清楚了。」

　　孟義岩臉色瞬間發青，這時包廂門被輕輕叩響，身著深藍制服的女領班欠身緻歉：「非常抱歉，這個包廂需要臨時調整，我們為各位準備了環境更好的雲水閣……」

　　眾人面面相覷。本就情緒激動的孟義岩拍案而起：「荒唐，我在你們經理那裡預定的包廂，怎麼突然變卦？」

　　「實在抱歉，至尊包廂向來隻接待VIP貴賓。您的情況屬於特殊安排，現在有重要客人指定使用，還請諒解……」領班保持著職業微笑。

　　「把熊經理叫來！」孟義岩掏出手機，「我倒要問問這算什麼待客之道！」

　　女領班拿起對講機低語幾句，轉身安撫道：「諸位稍坐，熊經理馬上過來解釋。」

　　原本起身的同學遲疑著落座。鄭栗勸道：「其實坐哪裡吃飯都一樣……」

　　「原則問題！」孟義岩扯松領帶，「要不是看在熊經理面子上，我根本不會選擇中餐廳。現在臨時換座，我的顏面往哪擱？」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推門而入。孟義岩立刻迎上去：「熊經理，這就是你承諾的貴賓待遇？」

　　熊經理不停用袖口抹著額角汗珠，領帶都被扯得歪斜了，「孟先生實在抱歉，突髮狀況我們也始料未及。酒店有明文規定，若是冒犯重要客戶。」

　　他邊說邊偷瞄腕錶，聲音裡帶著焦灼的顫音。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孟義岩猛拍桌面震得杯盞叮噹響，「我們提前預定的包廂，憑什麼要讓給所謂貴賓？」

　　他刻意抖了抖西裝前襟，露出別在領口的U國徽章。

　　戴著金絲眼鏡的客房總監擡手扶了扶鏡框，語調冷得像冰窖：「兩小時前您登記的證件顯示是本地居民。即便真是外賓，在華夏地界也該遵循我們的待客之道。」

　　「放肆！」孟義岩從鱷魚皮包裡抽出燙金文件摔在轉盤上，「看清楚，泰哲爾財團在深市三十億的投資意向書，要是因為你們的無禮。」

　　「就算是三百億的投資，也不能踐踏我們待客的底線。」女總監突然提高聲調，兇前的工牌隨著呼吸起伏，「安保組，請協助貴客移步茶歇區。」

　　正當幾個同學慌張起身時，走廊傳來洪鐘般的笑聲。

　　方濤按住鄭栗的手腕，嘴角揚起玩味的弧度：「好戲要開場了。」

　　唐行休拄著紫檀手杖跨進包廂，犀利的目光掃過狼藉的餐桌：「小謝，什麼時候萬豪的包廂能讓客人隨便換場子了？」他特意加重了「隨便」二字，驚得女總監後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