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桂蘭哭著被獄警拉了出去。

　　沐小婉望著走在前面的父親，從包裡掏出一個信封，追上去塞進他的手裡。

　　「爸，其實你們曾經的那個女兒已經死了，這錢算是她對你們最後的孝順，以後咱們再無親情瓜葛。」

　　沐大牛木訥的看著手裡厚厚的一沓錢，手不自然的收緊。

　　他好半天回過神兒來，明白這話裡的意思。

　　小婉是因為難過才這麼說的吧？

　　家裡虧欠她太多。

　　「好！這家不認也罷。」

　　現在媳婦兒也天天鬧著不和兒子過。女兒又都這樣，這家漸漸散了。

　　隻要她過得好，就夠了。

　　「楚……」

　　沐大牛甚至叫不出楚君柏的名字，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是這樣。

　　在村兒裡，隻要有女兒出嫁，大家都是熱熱鬧鬧的。女兒穿著大紅嫁衣，得從家裡接出去。還得有看家、訂婚、下結婚的日子這些程序，隻有這樣過了。大家才會覺得你嫁的好，嫁的對才會承認這門親事。

　　他沒告訴女兒，像她這種結婚，村裡人議論紛紛，見了他都會嘲笑一句，女兒是不是白給人家了？這種上趕著嫁過去的，將來也不會幸福。

　　但是看到女婿對女兒的溫柔和貼心，還有婆家人的關心來看，他們沒有虧待女兒。

　　小婉看著比以前更好看了，穿的好，住的好，人也比以前更精神，看上去就像這城裡的姑娘，確實不像是她的女兒。

　　可見她生活的很幸福。

　　既然這樣，那別人再怎麼說又能怎麼樣呢？孩子幸福最重要，他無能，幫不了什麼，孩子自己爭取來的幸福，他不能影響了。

　　「楚君柏！」

　　「對，楚君柏，爸看他對你很好，你也對人家好點兒。這樣你倆才能長久，爸一輩子窩囊，給你出不上力。爸這就帶你媽走，再也不來這城裡了。」

　　這次接他們走的是葉錦程。

　　沐小婉和楚君柏沒去。

　　她不想讓劉桂蘭再和她纏。

　　楚君柏把沐小婉送回店鋪。

　　他還有事，臨走的時候，給楚少清安頓了一聲，讓看著點兒沐小婉，有事就給他打電話。

　　楚少清和劉採薇也知道這件事兒了，他們倆人小心翼翼的看著沐小婉，「嫂子，你沒事吧？」

　　「姐，我下午想去街上一趟，過幾天有個同學聚會，你要不陪我逛逛街吧？你的眼光好，幫我選兩件衣服。」

　　「你什麼時候有的同學聚會？我是你同學，我怎麼不知道？」

　　見楚少清轉移了重點，劉採薇急不過瞪了他一眼。

　　「還有，嫂子現在哪有心情陪你去逛街？嫂子，我陪你去酒吧，咱們去跳跳舞，喝點酒，別告訴我哥。」

　　「你要是不想去那麼嘈雜的地方，我再去給他買些酒和鹵貨來。」

　　劉採薇嘶了一聲，說她的建議不好，他的又能好到哪裡去？

　　沐小婉知道他們倆是關心自己，笑了一下說道：「我還有工作要做，我先上樓了。」

　　沐小婉走到台階上，又怕倆人太過擔心，回頭說道：「少清，去買隻烤鴨，再買一些鹵貨，我要麻辣味兒的，再買一些白酒吧，給採薇拿一些甜酒，她愛喝。哦，街邊有賣烤羊肉的，給咱多買點兒，好久沒吃了。」

　　「完了給你報銷。」

　　楚少清盯著沐小婉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後頸突然被劉採薇拍了一下，"愣著幹嘛？沒聽見要買烤鴨嗎？"

　　女孩叉著腰，馬尾辮在陽光下甩出利落的弧線。

　　現在，她和楚少清說話完全和之前不一樣，或許是她相處久了，習慣了，又或者是因為楚少清對，他也不是從前那般冷冰冰。他也把她當成這店鋪的一份子了。

　　「那你要點兒什麼呀？」

　　楚少清察覺到自從上次劉採薇利落出手之後，他看劉採薇時，總覺得哪裡有些不一樣。

　　「你順便買幾個甜品。」

　　「你不是說怕胖嗎？怎麼還吃甜品？」

　　「你懂什麼呀？甜是最治癒的味道，小婉姐需要。」

　　「你們女生總是奇奇怪怪。」楚少清嘀咕著走了。

　　店鋪玻璃門開合帶起一陣風鈴響動。沐小婉站在二樓窗前，看著街上有一對父母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穿過梧桐樹蔭。小女孩兒指著大樹，父親為她摘了一片葉子，她拿著樹葉好奇的看著。父親隨手又摘了旁邊一片柳樹葉子，放在嘴邊吹起來，發出你的悅耳的聲音。小女孩驚訝的看著父親，隨後拍著兩隻胖乎乎的小手，笑著跳著。站在一旁的母親鼓著掌，看著女兒一臉的慈愛。這溫馨的一幕，不知羨煞多少人？她希望這女孩兒永遠幸福，希望他的笑容永遠爛漫。

　　樓下突然傳來油鍋爆響，混著濃香飄上來。

　　隔壁嬸子看到她，喊道："小婉啊，新熬的辣油要不要嘗？"

　　沐小婉唇角彎了彎，點了點頭。

　　暮色漸濃時，楚少清抱著牛皮紙袋回來了，「採薇，自行車上還有一些東西。你去拿一下。」

　　「嫂子，下來開吃，你弟弟我要餓死了。」

　　「我聞了一路各種味道，口水都流了一大盆。」

　　沐小婉畫了一張圖紙，聽到聲音舒展了一下腰，下樓。

　　楚少清看到她下來，一邊打量著他的神色，一邊兒說道：「"嫂子！今天烤鴨排隊的人真多，我差點被大媽們擠成肉餅！你說大熱天兒的，他們也不怕吃烤鴨上火。"

　　劉採薇提著蛋糕盒進來，"小婉姐，別說楚少清了，我看到這麼多好吃的也饞了。"

　　「辛苦你們了，我去洗洗手。」

　　玻璃櫃檯上很快堆滿吃食。烤鴨油亮的脆皮在燈光下泛著蜜色，辣鹵藕片紅彤彤地浸在湯汁裡，羊肉串的釺子還在滋滋冒油。劉採薇踮腳取下貨架頂層的青瓷酒壺，楚少清已經摸出三個粗陶碗。

　　"這是君柏哥存的梨花白。"楚少清掀開酒封深吸一口，"完了完了，等他回來發現我們偷喝會不會打我？"

　　「你不說我倒忘了，剛才還讓你買酒。這酒是你哥拿給我的，他不會罵你。」

　　沐小婉換了件月白色斜襟的裙子，長發鬆松綰著，配上她溫婉的氣質。整個人卻像雨後的青瓷，泛著清淩淩的光。

　　楚少清和劉採薇兩人都是吃貨，很快就把東西都擺好了。

　　劉採薇不愧是大小姐，把每道菜都擺了盤兒。

　　楚少清調侃，「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吃個飯還這麼講究。」

　　劉採薇有些尷尬的說道：「不好意思，習慣了。我不會做飯，平時都是哥哥下廚，我等他做菜等的無聊，所以他每端上來一盤，我就會拿筷子在那兒擺，時間久了就成了造型。完全是習慣使然。」

　　沐小婉道：「挺好的，這樣看著更有食慾了。」

　　沐小婉一坐下就拿起楚少清島好的酒一口喝完。

　　楚少清和劉採薇看的發獃。

　　「嫂子，你應該吃點兒東西的。這樣喝對腸胃不好。」

　　「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

　　她愛喝酒，今天隻是想放鬆一下心情，並不是發洩。

　　酒液入喉時帶著溫潤的甜，辣意卻順著脊背爬上來。

　　楚少清正要說他哥當年在軍校的糗事，忽見沐小婉盯著蛋糕上的奶油玫瑰出神。那抹白色讓她想起今早父親攥著信封的手——關節粗大，指甲縫裡嵌著洗不凈的泥土，顫抖得像深秋的枯葉。

　　店鋪外突然響起剎車聲。楚君柏裹著夜色進來，肩頭還落著星輝。他目光掃過空了大半的酒壺，又落在妻子泛紅的眼尾，什麼也沒問，隻是去洗了手，回來坐在沐小婉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