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葉看了看陳管家，微微笑道：「陳總管，我聽侯爺說陳良前陣子升了校尉，已經獨領親衛營了。倒是還沒恭喜，家中可辦了筵席慶賀？」

　　陳管家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便下意識的老實回答，「老僕犬子全仗二爺擡舉，才得了校尉實職。他隻一門心思護衛爺，哪值得操辦筵席？」

　　韋小葉不理他，卻是曲指盤算起來，「按例陳良月俸四千五百文，年祿米八十擔，另有職分田三百畝。這麼算下來，一年當有四百多兩銀子。」

　　陳管家點點頭，並不敢多話，隻等她的下文。

　　韋小葉扯了扯嘴角道：「老太爺掛著校尉職，俸祿和陳良差不多，隻是多了五千畝永業田，那莊子是陳總管長子照料著吧？」

　　陳管家見她說著說著便提到了大兒子，不由得心中開始忐忑起來。

　　果然，韋小葉冷笑道：「看來老太爺便是用這宗銀子養外室了。我還奇怪西府兩萬畝良田，為何每年隻有區區五千兩入賬，原來這項銀子不入公銀。」

　　「但是，這可也不對！想必陳總管也知道，我出自鄉村，對田地產出還是有所了解。即使是中田，每畝也有一、二擔出息，那便是一、二兩銀子。」

　　「就算刨除各種耗費，也當結餘一兩五錢銀子。兩萬畝地，每年當出三萬兩銀子才是正經，如今竟然隻有五千兩？」

　　陳管家期期艾艾的辯解，「夫——夫人，侯府與民間不同，一來莊上養著世仆，吃飯的人多，幹活的人少。二來老僕隻管著……」

　　韋小葉擺擺手打斷了他，「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就單說陳賢管著的永業田。莊上現有世仆六家八十七人；莊丁三十六戶，一百六十三人；佃戶若幹就不算了。」

　　「畢竟這些佃戶隻管秋收交租，並沒有其他耗費。世仆六家的例錢有定額，每年共計三百兩，莊丁中有月錢的四十二人，每年需要二百五十二兩。」

　　「那麼請問陳總管，永業田可都是上田，每年本應收入七千五百兩銀子，去掉這些也應該剩下六千九百兩銀子，都用來養那三房人了？」

　　陳管家聞言額頭見汗，「這——夫人，他這個……」

　　韋小葉臉罩寒霜，「你不好說，我便替你說說。趙氏那房二子一女，有三戶家人照料，每月例銀算是不少，有一百二十兩，其他兩房分別是一百兩、八十兩。」

　　韋小葉隨手從桌案上找出張紙來，「我昨日已經算過，這三房上下，每年用銀三千六百兩。去年永業田莊繳公的銀子兩千兩。那麼還有一千三百兩銀子差額。」

　　陳管家聽她算得明明白白，頓時汗如雨下，隻渾身顫抖，嘴唇哆嗦半晌，卻發不出聲音來。

　　韋小葉冷哼一聲，「看天吃飯，自然有大豐年有歉收年，我不過是取十年的均值推算罷了。自八年前陳賢任莊頭，應短了一萬零四百兩銀子交公。」

　　陳管家驚得腿一軟，嗵的一聲跪在地上，「夫人，老僕不知，不知啊！」

　　韋小葉擡擡眼皮笑道：「你不知？這萬兩銀子，陳賢也沒膽子全揣自己荷包。每年需要拿出數百兩分潤給許、齊兩位大總管。」

　　「嗯，為了堵住世仆、莊丁的嘴，應該還要拿出二、三百兩分下去。這麼說來，陳家一年不過多得個四、五百兩。這應該沒錯了吧？」

　　話音剛落，陳管家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韋小葉。

　　旁邊站著的齊嬸子忽然插話，「夫人是新婦子，執掌侯府才幾日？不過是憑著些許猜測，豈能妄自定論？」

　　韋小葉詫異的打量她幾眼，「哦？齊嬸子有什麼解釋，且說來聽聽？」

　　齊嬸子不慌不忙，慢條斯理說話，「老夫人當年嫁給老太爺時，也曾疑惑過，便遣了我查實此事。這裡面卻是有些緣故，並非是我家賢哥兒貪墨主家錢糧。」

　　「那時的莊頭同樣每年繳公兩千兩銀子，另有五千兩是交給老太爺使用。老夫人掌家之後，並未特意收回此項，賢哥兒任莊頭後，仍依先例。」

　　韋小葉點頭冷笑，「所以，齊嬸子的意思是，陳賢將那一千三百兩銀子，都交給了老太爺花用，他是乾乾淨淨嘍？」

　　齊嬸子面無表情，「其他三個莊子我不清楚，賢哥兒掌的永業田莊確實如此。夫人年輕，又是初掌兩府，侯門中的事多而雜，並非朝夕便能理清。」

　　韋小葉目光逼視著她，「既然並無差池，今兒二位來見我，所為何事？」

　　齊嬸子仍是不鹹不淡的道：「不過是回明府中事務，給夫人提個醒。眼下公中沒有銀錢，下個月的例銀還沒出處，望夫人早些籌措。」

　　「若是夫人沒有好辦法，其他三處莊園田地可擇一處變賣了折現銀。這是老夫人的建議。」

　　韋小葉聽得氣笑了，總共四處莊園，永業田那是屬於祖田不可轉賣，其他的一萬五千畝若是賣了換銀子，豈不正好證明自己這個當家夫人沒本事？

　　然而，府中確實沒有銀子，要保著產田，她就要像寧氏一樣，自家掏銀子往侯府裡填。

　　這兩口子來見她，想必是寧氏的意思。兩人雖然一個看上去心虛，一個看上去強勢，但實際上，韋小葉倒覺得他們完全沒惡意。

　　陳管家心虛，說明陳賢或許有些貓膩，在莊上確實撈了些銀子，至少不會太乾淨。他來的目的，主要是提醒韋小葉，西府還有三房外室需要供養。

　　齊嬸子看上去態度冷冽，卻是在暗中提醒其他三個莊頭有問題。畢竟永業田的出息要養三房外室，在以前也要給陸老太爺花用。

　　但是，其他三個莊子並沒有這項支出，交上來的銀子卻隻有一半。另外那七家商鋪子或許同樣有問題。

　　韋小葉沉吟半晌，「好，你們說的我聽明白了。三日後的辰時三刻，我要在這裡會見各位管家、掌櫃、莊頭以及兩府的管事娘子。兩位幫忙支會一聲。」

　　陳管家和齊嬸子聞言互視了一眼，便應聲告退。